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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弘義理直氣壯地質問著,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已使他手腳冰涼。楊帆又沒有瘋,當然不可能帶著人擅闖御史台大堂,他敢來就一定有所憑恃。王弘義心中有鬼,剎那間已經做了種種猜想,越想越是害怕。
楊帆往堂前一站,看了一眼那三位巴巴地看著他,滿臉希冀的宰相,心中暗暗一嘆:「李相公為了徹底打垮御史台,已經把你們做了棄子。諸君又確有污點在身,楊某獨力難支,實在救你們不得。」
楊帆掃了他們一眼便不再看,只把左手一舉,站在他側後方的馮西輝立即把聖旨雙手遞到他的手中,楊帆徐徐展開聖旨,朗聲道:「聖旨到,王弘義接旨!」
王弘義心中更加驚懼,連忙離開公案,拱手躬身而立,三位犯了罪的宰相因為不是領旨人,都垂手退到一旁。
楊帆高聲宣讀聖旨道:「門下:今有百姓鳴冤,告御史台王弘義假古玩為名,大肆收受賄賂。視國法為無物,籍國器以自用,著令刑部予以緝拿、查辦……」下面又有中書侍郎、中書舍人等一干人等用印,這是朝廷正式公文。刑部本來無權直接審理御史台的犯官,但是有了皇帝聖旨,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干涉此案。
楊帆宣罷旨意,把手一揮,四個精壯的大漢就沖了上去,除其官帽、脫其官袍,「嘩愣」一聲,鐵鏈就套到了王弘義的脖子上,王弘義雙腿一軟,幾乎一跤跌倒在地。
刑部差人左顧右盼,個個趾高氣揚,刑部幾時這般威風過,而且是跑到御史台來抖御風。楊帆有周興一樣的威風,卻不似周興一般御下嚴厲,已然盡收刑部公人之心。
「把人帶走!」
楊帆一聲令下,袁寒帶著刑部一班公人,就把王弘義向大堂下拖去。兩旁站立的御史台差役們眼見楊帆是奉旨拿人,一個個滿臉茫然,根本不敢上前攔阻。
蘇味道三人一見楊帆轉身要走,不禁有些急了,崔元綜雖是楊帆老上司,可平素勾心鬥角,實在談不上交情,而且今日他為階下囚,怎還有臉見昔日部下,蘇味道因為狄仁傑的緣故,與楊帆還算熟悉,便舍了一張老臉,急步上前,拱手道:「楊郎中,老朽等人的案子……」
楊帆一見他向自己施禮,連忙避讓一步,還禮道:「下官可當不得蘇相一禮。下官今日來,只是奉諭拿王弘義歸案,蘇相的案子,下官無權過問。」
蘇味道一聽,不禁嗒然若失。
楊帆見他年不過五十,頭髮已經白了大半,髮髻蓬鬆,容顏憔悴,心中終究不忍,忽然想響起昨日幽會婉兒時婉兒對他說起的一件事情,便道:「聖人慧眼普照,洞燭天下,蘇相若無過錯,斷然不會冤枉了你。若有過錯,當誠心悔過,聖人乃彌勒轉世,有大慈悲心,或者會網開一面。」
楊帆說到這裡,向他拱一拱手,轉身退了出去。
這番話崔元綜和張錫也都聽在耳中,但是這番話不疼不癢的也就是尋常安慰的語言,兩人聽了只是更加沮喪,哪會往心裡去。唯有蘇味道,楊帆說到一半時,眼神與他一碰,隱隱丟了個眼色過去,蘇味道看在眼裡,心中頓時一動。
看著楊帆離去的背影,蘇味道反覆地咀嚼著楊帆的這番話,漸漸咂摸出了一些味道。如果楊帆只是這麼安慰幾句,他也不會有別的想法,這是很常見的安慰之語,就跟家裡有喪事時別人必道一聲「節哀順變」一樣。
但是加上楊帆那個若有深意的眼神,蘇味道可不認為這句話有那麼簡單。他還是不明白其中緣由,但他已經決定要按照楊帆的說法去試一試,或許他的希望就在這一個眼神、一句話里……
楊帆帶著人從公堂上出來,外面早就圍滿了御史台的人,一見王弘義被他們鎖了,頓時大嘩,馬上就有人圍上來大聲質問,馮西輝和袁寒也不含糊,扯著嗓子喊「奉旨拿人」,一番熙攘之後,那些人聽清他們果然是奉旨而來,倒是不敢阻擋了,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們。
楊帆站在後面由著他們去鬧,一雙眼睛若有意若無意地在人群中掃視著,他不相信御史台里主事的人會不露面。刑部有聖旨在手,要來拿人誰也沒辦法阻攔,就算當初一手遮天的來俊臣還在,他也不能阻攔。
但是出面問問情況,安撫一下王弘義,甚而摞下幾句狠話充場面,卻是一衙主官應盡之義。若不如此,御史台的士氣勢必一蹶不振。
果然來了。
楊帆看到急匆匆趕來的衛遂忠和侯思止,心頭暗暗一笑,只是沒有見到如今的御史中丞萬國俊,不免有些意外。此人雖無領袖魄力,但心機深沉尤勝來俊臣三分,他不會不明白,越是這種時候,他越需要出面穩定人心的道理。
不過萬國俊不來也沒關係,他要敲打的本來就是侯思止,直接對他說也是一樣。
衛遂忠和侯思止一來,御史台的人立即閃向兩邊,給他們讓開了一條道路。
王弘義一見侯思止,立即激動地道:「侯兄,萬中丞呢,你們可千萬要給小弟做主啊!」
侯思止安慰道:「弘義莫慌,萬中丞去大理寺辦事還沒回來。等他回來,我們兄弟一定好生商量個對策救你出來。咱御史台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這個公道我們一定會替你討回來的。」
楊帆啟齒一笑,道:「咳!本官受皇命審理此案,若王御史是冤枉的,本官自會還他公道,若他當真有罪,這可是陛下關注的案子,恐怕沒人能救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