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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德沒想到杖殺一個侯思止,還有這般敲山震虎的作用,心中更形倨傲,他冷哼一聲,道:「本相還有公務待辦,不能遠送了。」
三個尚書點頭哈腰地道:「李相留步,李相留步!」
等到三個尚書離開,李昭德把楚狂歌和唐縱也轟出政事堂,獨留下楊帆一人,臉色便是一沉,寒聲道:「楊郎中,你當真好算計!」
楊帆作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道:「李相何出此言?」
李昭德冷笑一聲,乜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楊帆又作恍然之狀道:「哦!李相是說下官把侯思止交予李相處置麼?李相這可是冤枉下官了,對於這班酷吏,下官恨不得把他們從朝堂上掃蕩一空,奈何下官職微言輕,許多時候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今者,侯思止蓄藏錦緞,論罪當誅,李相果斷誅殺侯思止,有朝廷法令為恃,便是聖人也無話可說。可是如果不是行此雷霆手段,而是按部就班,難保御史台不想辦法救援,萬一聖人動了憐憫之心,御史台這員得力幹將就又能苟全了。
要殺侯思止,滿朝上下除了李相還有何人能做到?如今朝廷中三位宰相,兩個流放、一個貶官,只換得一個王弘義鋃鐺入獄,而且還沒有必死之罪,百官難免沮喪,李相打殺了侯思止,百官才得以揚眉吐氣呀。」
這幾句話李昭德聽著舒坦,雖然明知他脫不了利用自己之嫌,但是事已至此,也不能撕破臉皮,只好冷哼一聲道:「以後在本相面前少要搬弄心機,否則,不要以為有太平公主照應著你,本相就奈何你不得!」
楊帆連忙欠身道:「下官不敢!」
李昭德拂袖道:「退下!」
楊帆道:「是!今日侯思止杖殺於午門前,還需提防禦史台狗急跳牆,李相須格外小心。」
李昭德冷冷地道:「笑話,老夫為官一生,在宦場中摸爬滾打的時候,你還沒有出世呢,用不著你這後生小子提點麼?」
「是是是,李相既有主張便好!」
楊帆目的已達,對李昭德的冷淡便不以為忤。論官職兩人有天壤之別。論歲數,李昭德做他爺爺都嫌小了,便由得他發發脾氣又如何?
楊帆笑吟吟地拱手道:「下官告辭!」
楊帆倒退三步,一轉身便向外行去,李昭德盯著他的背影,惡狠狠地罵道:「小子好生奸猾!」
……
侯思止的屍體被拖回御史台,一具爛屍血染層衣,慘不忍睹。
侯思止受了這麼大的罪,說起來還得怪唐太宗李世民。
以前的杖刑沒有這麼多規矩,板子打到哪是哪,為此常有不該處死的罪犯因為杖刑不當而一命嗚呼。等到唐太宗的時候,有一回李世民在太醫院看到一副「明堂針炙圖」,得知人體胸背部有許多重要穴位,而臀部的穴位就少得多,便規定以後杖刑只打「八月十五」。
因此,這打屁股是從李世民開始的。
打屁股本來是為了讓人受罰又不致於送命,可是李昭德對侯思止的處置是杖死,光靠打屁股要把人活活打死那得費多大功夫?
所以侯思止這具遺體被打得實在是沒法看了,這還是施杖的侍衛後來實在打得太累了,想投機取巧,把杖往上挪了挪,全拍在他的腰間,把他的腎臟都拍得稀爛,這才結果了他的性命。
如今侯思止只落得頭尾還是完整的,整個腰臀部位成了一團爛肉,根本沒法看了。圍在他屍體四周的御史們見此慘狀不禁起了兔死狐悲之感,饒是這班酷吏殺人不眨眼,此時也不禁垂下淚來。
自楊帆橫空出世,大周的御史台出了多少個第一呀,第一次有人以無罪之身太太平平地走出御史台,第一次有人衝進御史台抓人,第一次有御史台的人被別人用酷刑打死。眾御史越想越怒,衛遂忠率先高呼一聲道:「走!找萬中丞去,吾等定要為侯御史討回公道!」
眾御史這才發現萬國俊並不在場,心頭更是怒不可遏,衛遂忠一呼百喏,領著一群人便沖向萬國俊的公事房。
「砰!」
衛遂忠一腳踢開房門,厲聲大呼道:「萬中丞!我御史台受人欺凌若斯,眾同僚要你為大家主持公……」
「閉嘴!」
房間裡傳出萬國俊一聲悽厲的咆哮,他那性格輕易不發火,一旦發火,倒把眾人嚇了一跳,興師問罪的氣勢登時弱了三分。
萬國俊站在陰暗處,瘦削的身子竟迸發出一股強烈的氣勢:「衛遂忠、黃景容、吳讓、趙久龍、劉光業留下,其餘人等,滾出去!」
此刻的萬國俊霸氣側漏,依稀有了幾分如來俊臣的風采,眾人受他威勢所迫,竟然真箇退了出去,只有他點到名字的這些人留在了房中。
萬國俊冷笑道:「喊!喊什麼喊!喊的再凶再大聲,能避免我們的危機嗎?能打倒我們的仇人嗎?他們正巴不得我們出手呢,一點頭腦都沒有,一個個的都是廢物!再這麼下去,今天死的是侯思止,明天死的就是你、你、還有你!」
「還有……我!」
萬國俊顫巍巍地指著自己的鼻子,神色猙獰一片。
衛遂忠冷笑道:「那麼萬中丞有何高見?是不是要我們繼續忍吶?我們倒是想忍,想做縮頭烏龜,可是人家不肯啊!」
萬國俊緩緩地坐回椅中,仿佛不勝寒冷地縮了縮身子,靜靜地道:「忍,當然是無需再忍了。但是,與滿朝文武正面為敵,卻更加愚蠢,你們沒有看到李昭德已經按捺不住,赤膊上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