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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靜小師太本來是出庵堂去鐘樓里敲鐘的,鳴鐘之後,庵里的尼姑們就要開始上早課了。卻不想她剛從庵堂里出來,就聽到有人叩門,緣靜師太小很不高興:「大清早的就來上香,這香客也未免太不知趣了!」
結果,當她看到來人之後就更加不高興了,來客居然是一個男子,雖說這男人長得挺耐看的,可是一個男人到尼姑庵里來上香禮佛,這像話麼?這樣的人,他是來禮佛的還是別有所圖呀?
緣靜小師太暗暗嘀咕著,就想打發這個不識相的男子離開,誰知道……這個可惡的男人居然又拿出了一道法旨,一道白馬寺主持懷義大師的法旨。懷義大師是護國法師,是天下最大的僧官,對天下僧尼都擁有管轄權。
朝廷的祠部是專門負責僧侶的僧籍管理、度僧造寺、寺院經濟等事務的,而僧官則擁有教化僧眾、譯傳經典、選擬僧官、維持僧團綱紀,糾察和懲治過失等權力,這些權利同方丈相似,只不過方丈的權利只局限在本寺,僧官可以過問天下寺廟。
薛懷義這位大和尚當然是從來沒有執行過這項權力的,但他確實擁有這個權力,所以他要派員來考察「淨心庵」,淨心庵也不能拒絕。問題是,楊帆不是出家人,這倒是個問題,可這問題能跟誰說去,薛大師有按常理出過牌麼?
所以,緣靜小師太儘管一肚子的不樂意,小嘴兒撅得能掛個油瓶兒,還是放他進了院。然後,緣靜小師太就警告他說:「時辰到了,貧尼要鳴鐘了,僧直(糾察)還請稍候,莫誤了本庵早課。」
楊帆笑笑,道:「好,小師太自去忙,在下在庵中隨處走走。」
「噯,不行!你一個男人家,怎麼可以到處走呢!」
緣靜不放心地道:「你隨我來,等鳴過了鍾,我帶你去庵堂。」
楊帆已經進了尼庵,也不差這一刻,只好隨她同去。
寺里的鐘不算太大,卻也不小,同樣是懸掛在一座二層小亭中,楊帆到了亭中,便快步走到圍欄邊,翹首向遠處張望。站在這裡居高臨下,恰好能看到敞著大門的庵堂,裡邊有許多青衣、黃衣的尼姑。
楊帆遠遠凝睇著庵堂,心中一陣激動:「阿奴……已經出家了麼?昨日看她頭戴尼帽,也不知削髮沒有,那麼漂亮的一頭長髮……」
緣靜小師太見他上了鐘樓,便趴在欄杆上,探出大半個身子,定定地向庵堂里張望,心中更加有氣,她抄起懸掛在梁下的魚杖,便向銅鐘狠狠撞去。
銅鐘的鐘鈕是龍形異獸的模樣,這是神獸「蒲牢」,龍生九子,其中第四子就是蒲牢,最擅吼叫,鳴聲震天。蒲牢雖是龍子,卻最怕鯨魚,一見鯨魚就會嚇得大叫,所以人們鑄鐘時就把鍾鈕鑄成蒲牢的模樣,而把敲鐘的木桿削成鯨魚的形狀。
緣靜小尼姑抄起魚杖,狠狠地一撞,只聽「當」地一聲,這庵小,鐘樓也小,懸掛銅鐘的這座鐘樓並不大,周圍空間非常小,楊帆站在那兒,只聽一聲轟鳴,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差點兒一頭從樓上摔下去。
「你這小尼姑,怎麼……」
「當~!」
又是一聲鐘響,楊帆捂住了耳朵,耳鼓裡面轟轟隆隆的,一時間耳朵里好像有人擊鼓、有人敲鈸,開起了一個樂器行一般。
等緣靜小尼姑鳴完了鍾,楊帆怒道:「你這小尼姑,怎麼也不說一聲,這麼大的動靜誰受得了?」
緣靜小尼姑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楊帆拿這小尼姑也沒辦法,恨恨地跟在後面,下樓梯的時候只覺頭重腳輕,都有些站不穩了。他見緣靜小尼姑步履輕盈,毫無異狀,不禁奇道:「咦?你怎耐得住這麼大的響聲?莫非你是聾的?」
楊帆以為自己在正常說話,其實他耳朵里還在嗡鳴,正常聲音自己都聽不見,不知不覺便提高了嗓門,聲音大的像是在吼,緣靜小尼姑又回頭白了他一眼,像看白痴似的從自己耳朵里掏出兩個布塞。
楊帆見了先是無語,繼而便道:「你這小尼姑不懷好意,你自己塞了塞子,卻叫我站在旁邊聽鍾……」
緣靜小尼姑不耐煩聽他大嗓門吼自己,順手又把塞子塞了回去。
……
庵堂里,定性師太手持佛珠站在最前面,後面三名有職司的老尼,都披著黃色的袈裟,手中各執一樣法器,後面是依品級高低站立的弟子們,雙手合什夾著佛珠,整齊地站成幾排,低沉而富有韻律的誦經聲顯得異常肅穆莊嚴。
每個尼姑都滿臉的虔誠與神聖,這庵堂仿佛自成一個世界,有一種世俗人所不能理解的神聖力量,叫人一見便生起敬畏之情。不過……耳鼓嗡嗡作響的楊帆例外,這誦經聲聽在他的耳中,真和蚊子哼哼沒有區別。
「小師太,庵里的人都在這兒了吧?」
楊帆「很小聲」地問緣靜,正在庵堂中擊著銅罄敲著木魚誦經的尼姑們忽然聽見門口有個男人大聲說話,不由大驚,紛紛扭過頭來向他看去。
「阿奴!」
眾女尼一回頭,楊帆就看見了天愛奴,因為她站在最後面,回頭時恰在最前面。
這淨心庵戒律極其森嚴。在此處出家,要先受三皈五戒,在庵中出家至少兩年,這是防止出家的時候懷了身孕,敗壞了佛門清譽,與此同時還要學習受持近事律儀與勤策女分律儀,一共至少三年,之後才能受沙彌尼戒,成為正式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