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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契丹兵提馬上前,一槍就向楊帆後腰刺去,那契丹大將使鋼叉一擋,「鏗」地一聲將槍震開,鋒利的叉尖緊緊逼住楊帆後心,看了看他背上的猛獸圖案,冷笑道:「這是一員唐將,綁了!」
壁壘中只剩下五名周軍局縮在一個角落裡,各個身上帶傷,當連續幾名契丹人躍過障礙,在這小小的圈子裡兜馬轉身,準備一個衝鋒將他們殺光的時候,五名周軍丟掉了兵器,乖乖舉起了雙手。
然而,契丹人並沒有放下他們手中的刀,他們到處流竄,哪可能收容俘虜。
契丹人在黃獐谷占據有利地形,以逸待勞、多施欺詐,誘敵深入,又利用煙火攻勢令周軍自相踐踏,死傷不計其數,因此以極小的代價便全殲了周軍騎兵,隨即便對周軍步兵展開了一面倒的大屠殺。
在黃獐峽谷中,那些步卒根本無從抵抗,殲滅他們同樣沒有消耗多少兵力。如今,除李多祚拱衛糧草輜重殿後的兵馬,再加上被他們急行軍遠遠拉在了後面的步兵,周軍這支騎兵主力不過三萬人。
在當前這種以逸待勞,夜施突襲的情況下,就算是周軍倍於契丹,也是無力回天的必敗之舉,更何況是以六萬對三萬,契丹人占據了絕對的兵力優勢。
當東方晨曦破曉的時候,大地就像染上了一層霞光,遍地血污,橫屍遍野。
契丹主力又馬不停蹄地奔著唐軍延後的步卒和殿後的糧草輜重而去……
第0719章 千里相尋
插在屍體上面的槍矛刀劍,比原野上旺盛的野草還要蓬勃,無主的戰馬在染了血的草原上踽踽而行,屍骸枕積中,偶爾會爬起一個渾身血污的戰士,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不是腸穿肚破就是殘肢少腿,遲緩地掙扎著,仿佛一具殭屍。
兩個行經此處的路人似乎被這無窮無盡的屍體嚇傻了,其中一個人牽著馬,僵硬地向前邁著腿,只走出幾步,便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另一個青衣漢子急忙把他拖起來。
被他拖起的削瘦漢子目光呆滯地看著橫屍遍野的戰場,臉色紙一樣蒼白,旁邊那個頰上生了兩顆黃豆大的黑痣青年不安地看著他,低聲道:「宗主武功高強,他……應該會安然無恙的。」
很奇怪,這麼一個形貌醜陋的漢子,說話的聲音居然是一副柔和悅耳的女聲。
「不……可能的。藝業再高,在這千軍萬馬中,也……也不可能……」那個臉頰削瘦的漢子顫聲說著,終究沒有把這句話說完,他的眼中已有晶瑩的淚光在閃爍。
這兩個人,正是天愛奴和古竹婷。
天愛奴磨了小蠻好幾天,央她答應自己,其實阿奴完全可以不告而別,但她不想這麼做。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子,她知道要和小蠻姐妹般相處,一直保持親密關係,是這個家庭和睦的關鍵。
楊帆臨走時,把這個家交給了小蠻,以小蠻的脾氣,如果她孤意獨行,小蠻固然不會因此對她如何,但兩個人的關係卻難免要產生隔閡。
有時候,水火不容,就是從一絲嫌隙隔閡發展而來的。
關係就是齒輪,時時需要潤滑和保養。
等到小蠻受磨不過,終於答應她之後,古竹婷馬上通過「繼嗣堂」查清了楊帆所在的隊伍,然後啟程循蹤而來。卻不想,等她們趕到這裡時,只見到一地死屍,無窮無盡的死屍,仿佛這裡就是修羅地獄。
古竹婷見阿奴神色絕望,不禁大皺眉頭,說道:「阿奴,十餘萬大軍不可能都殺光了。我們來時路上,不是看到了三三兩兩的敗兵?你看這裡還有人活著,宗主固然有戰死的可能,更大的可能卻是還活著,你先這般嚇唬自己卻為哪般?」
阿奴的眼神亮了亮,喃喃地道:「不錯!只要還沒找到他的屍體,他就未必是死了,也許……也許他還活著?」
阿奴忽然站了起來,掙脫古竹婷的扶持,急急奔向前方的屍體,一具具地檢查起來。
古竹婷連連搖頭,搶過去一把拉住她,喝道:「阿奴,你在幹什麼?」
阿奴焦急地道:「古師,你快幫我,我們兩個人一起找快一些!」
古竹婷牢牢扣住她的手臂,厲聲道:「阿奴,你醒醒!這樣不是辦法,這裡足足有幾萬具屍體,我們兩個如何查得完?再說,這裡死了這麼多人,朝廷很快就有人來善後,到時候我們在這裡,如何向他們解釋自己的身份?」
阿奴失魂落魄地道:「那你說怎麼辦,我們該怎麼找到他?」
阿奴的手緊緊抓著古竹婷的手臂,扣得古竹婷的臂骨隱隱生疼。
古竹婷由她抓著,柔聲道:「靠我們兩個人,不管宗主是生是死,我們都不可能找到他!阿奴,你聽我的,距這裡最近的是千金冶城。我們到那裡去,這些將士的屍體,十有八九要發動冶城軍民前來處置的,有什麼消息,我們在那裡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打聽到。」
「對了!我們可以換一個身份,以路經此地的富商身份,為陣亡於此的將士行一樁善舉,為他們舉行『荼毗』,這麼多將士的屍體是不可能運回去的,只能火化,然後把骨灰運回他們的家鄉。」
阿奴的眼神清明起來:「對呀,除非是大將軍,才會被裝斂棺槨,運回京師,其他人只能就地火化,如果我們出錢攬下這件差使,每個人的身份當然是要先確認的,遺物也要單獨整理出來,我們可以因此確認每一具屍體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