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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倉促出面干涉的眾土司只能從被殺土司的直系親屬中選擇了一位土舍繼承了他的土司之位。這件事被所有的土司當成一個教訓,他們會一次又一次地對自己選定的繼承人說起這件事,告訴他土地、糧食和子民的重要。
薰期也是從小聽著這個故事長大的,他在外面給人的感覺是一個粗魯、野蠻的老漢形象,可是在他的寨子裡,他卻是一個愛護他的子民、對任何事都無微不至的領袖和長者。
白蠻同漢人習俗相仿,以農耕和養蠶織布、打漁為主,兼有少量的蓄牧,他們每年最重要的事情當然就是春耕的安排,可是夏季對於乾旱和蟲害的防治也是相當重要的事情。
今年雨水充足,不用擔心乾旱的問題,薰期最在意的就是蟲害了。他剛從地里回來,他的子民所種的莊稼今年長勢很好,他鑽到地里仔細看過了,蟲害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薰期騎著馬回到他的寨子時,臉上還掛著滿意的笑容。
一路上遇見他的族人,都恭敬地站住腳步,彎腰向他施禮,薰期騎在馬上,挺直了腰杆兒,威嚴地向他的子民點頭還禮。
這時候,遠處一匹快馬飛馳而來,薰期向那人看了一眼,便笑罵道:「果然是龍飛,這小子就喜歡冒冒失失的。」
那策馬進寨的人也看到了他,快馬向他奔過來,隔著還有六七丈遠,那人就急急一勒馬韁,駿馬長嘶人立,前足重新踏在地面上的時候,他已快步跑到薰期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從懷裡摸出一封請柬。
他對薰期道:「土司大人,朝廷派來的那位欽差邀請土司大人赴姚州城談議緝捕謀反流人的事情,因為宴會就訂在明天,奴才擔心會誤了大人赴宴的時辰,所以馬上趕回來了。」
薰期一聽是黃景容召他前去,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二管事龍飛畢恭畢敬地呈上請柬,薰期把信抓在手中,睨著龍飛道:「聽說接風宴的時候,各位土司頭人都很不愉快?」
龍飛畢恭畢敬地道:「是!那個欽差大概把自己當成中原的皇帝了,而我們所有的土司和頭人就是他的奴才,他很無禮,各位土司和頭人對他無禮的舉動都很生氣。」
薰期加重了語氣,扯著大嗓門粗聲大氣地道:「什麼欽差,那就是一隻貪婪的鬣狗、一隻兇殘的豺狼!他的眼裡,只有金子、女人和權勢。流人謀反?那些可憐的流人會謀反?真是天大的笑話!
只有那個坐在黃金鑄成的宮殿裡作威作福,聽信幾個近侍諂媚,從不親自去巡視她的子民,也從不去看她土地收成的女皇帝,才會相信這樣的蠢話!龍飛啊,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兒子所娶的媳婦就是流人女子吧?」
龍飛眉開眼笑地道:「是啊!我的大人,那真是個好女子呢,人生得俊俏,幹活又勤快,還特別孝順老人,最難得的是,她像土司老爺您一樣讀書識字呢。我那兒子真是有福氣。她現在已經有了身孕,很快我就要抱孫子了呢。」
薰期哈哈大笑,道:「那你說,她會不會謀反?該不該被拉去砍頭!」
龍飛憤怒了,眼睛都紅了起來:「那樣溫順的一個好女子,怎麼可能會謀反呢?她肚子裡還懷著我龍飛的親孫子呢,哪個狗日的漢官敢拉她去砍頭,龍飛就跟他拼命!」
薰期哈哈大笑起來,他根本沒有打開那請柬,直接把它撕個粉碎,往空中一拋,便撥馬向他所住的碉樓馳去。
……
雲軒匆匆找到文皓,低聲道:「薰期不肯來!」
文皓緊張地問道:「莫非他發現了什麼?」
雲軒氣道:「他發現個屁!我已經打聽過了,他在嶲州時就被這黃景容擺過一道,勒索了一通才放他離開,他肯再來才怪!」
文皓在房中緊張地轉了兩圈,又問:「那孟折竹肯來麼?」
雲軒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孟折竹一向喜歡跟薰期較勁,薰期不來,他來了不是自降身價嗎?」
文皓拳掌一擊,十分懊惱。
雲軒安慰道:「你也不用太在意。我原就說這個法子沒什麼用處,抓了他們的土司,他們的部落也不會用整個部落的臣服來換取土司的自由,到時再捧出一個繼任者,打起為土司報仇的旗號,我們反而不好收場。」
文皓咬牙道:「那就沒辦法了,只好使用武力!」
雲軒欣然道:「這就對了,本來就只能用這樣的辦法。那咱們明天就動手?」
文皓重重地點一點頭,又囑咐道:「別忘了,先跟黃御史要一道手令!」
雲軒會意地一笑,道:「你放心,我省得!」
第二天午後,一片山坡的梯田地里,農人們正在辛勤地勞作著。
天還是那麼熱,樹梢兒都有氣無力地耷拉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馬蹄聲。正在田間勞作的農夫向遠處望去,就見幾匹馬正向這邊馳近,在馬匹左右和後面,有一大群持著梭槍和長刀的土兵。
農夫們以為是來巡視領地的土司老爺,趕緊從地里返回地頭,也不敢抬頭張望,正要跪下向本家老爺磕頭,那些持槍提刀的土兵就如狼似虎地向他們撲過來。
一地血腥,慘叫聲聲,農夫驚訝地發現這些老爺並非自己領地的主人,有人迅速向田間和山上、谷中逃跑,有人因為還有妻、子要保護,便咬著牙拔出了佩刀上前拼命。
此地民風彪悍,不管是為了抵抗可能出現的強盜,還是山林中突然竄出的野獸,一口刀是他們必備的武器。但是農夫們寡不敵眾,地上很快就留下了一具具屍體,其他的人都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