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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竹婷點點頭,邁步進了房門。
楊帆料想古老丈兄弟二人此來是為了關於脫離奴籍和今後生活安排方面的事情,他現在正想加強對繼嗣堂的掌控,與沈沐展開一場心照不宣的較量。這時正是用人之際,而古家的人對世家情形很了解,對他大有幫助,所以倒不想任由古氏家人自由選擇了。
如果這時先見了他們,聽他們說明來意,比如古老丈要去賣棗糕、古二叔要去挑擔賣菜,楊帆已有言在先,也不好阻攔,那就失去了一群極得力的幫手,不如先和古姑娘談談,試試她的意思。如果古家人不願意繼續過這種刀頭舔血的生活,他也可以開出條件,起碼先讓他們幫自己過了這一關再說。
「哦,古姑娘來了,坐!坐下談!」一見古竹婷走進來,楊帆就笑吟吟地站起來。雖說有意藉助古家,不過他此前已經答應由古家人自行選擇今後的生活方式,如今卻又想要他們幫自己做事,總有點挾恩自重的感覺。
古竹婷受寵若驚地謝過阿郎,在一旁座位上輕輕坐了,咬一咬下唇,看著自己露出裙擺的腳尖道:「阿郎,對於今後的安排,奴與父親、叔父已經商議過了,今日來本想要稟與阿郎的,不知阿郎單獨召見奴家,是為何故?」
楊帆心中一緊,說道:「我有一事要與你商量。不過,此事不急在一時,你且說說,令尊與你叔父是如何決定的。」
古竹婷道:「奴的父親與叔父仔細商議過,不知阿郎還用不用人,我們一家願為阿郎效力。」
楊帆心中一喜,強捺歡容,平靜地問道:「為我效力,你是指?呵呵,我家在南市有二十多家店鋪,安排幾個人還是安排得下的。」
古竹婷搖搖頭,又瞟了楊帆一眼,道:「阿郎對我古家恩重如山,家父與叔父一直想要報答,可我古家人除了這一身飛檐走壁的功夫可為阿郎所用,實在無可報答。所以……
想那繼嗣堂中,雖然有的是人手可供阿郎調遣,可他們身後畢竟還牽扯到七大世家,不能如臂使指,否則當日迎廬陵王還京時,阿郎也不必親身涉險,卻不敢動用其中一人了。
我古家人願為阿郎效命,是為了報恩。同時,不敢隱瞞阿郎,我古家人縱然不習武的,原本也只在崔家莊園幫傭做事,分理一攤,真要叫他們離開,在這洛陽獨自生活,這營生也不好找……」
古竹婷苦笑笑,道:「叔父是個園丁,又是殘疾,沒有人家肯收留的,而家父更不用說了,他只會殺人,旁的本事全沒學過,偌大年紀了,種地、做工、經商一概不懂,昨日裡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不幹這個,他還能做什麼。不過……」
楊帆沒想到古家人的打算竟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真是喜出望外,這時一聽古竹婷遲疑著說「不過……」,急忙問道:「不過什麼?」
古竹婷道:「不過,這個約定只可限於我父女這一代,再下一輩,尚是兒童,現在讓他們從習百業,將來有個正經營生,還是來得及的,我古家人願意一直為阿郎所用,可是希望古氏後人能夠做些別的營生。這刀頭舔血的生涯,實在是……」
古竹婷說到這裡,已是眩然欲淚。
楊帆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可以!實不相瞞,我經營繼嗣堂時日尚短,有些心腹之事,的確不願意交給他們去做,眼下正有一樁大事,需要藉助你家。今日請你單獨相見,便為此故,不想你們也有這種打算,既如此,我們就去見見令尊吧。」
古竹婷忙站起道:「怎敢勞動阿郎,奴去喚父親來。」
楊帆搖頭道:「不可!你們記住,你們已不是任何人的家奴,我既要禮聘你父,理應前去拜見!」
古竹婷感激莫名,熱淚盈眶,雙膝一軟,又欲再拜。
楊帆趕緊扶住,道:「我早已說過,怎麼又要拜!」
古竹婷道:「大恩大德,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
楊帆無奈,只能搖頭一嘆。奴性這種東西,一旦深入骨髓,也不是說身份換了,心態就能夠馬上改變的。
……
古老丈與兄弟往回走,二人默默地行了一陣,古老二突然沒頭沒腦地道:「大兄,我覺著你說的有道理!」
古老大正想著心事,順口問道:「什麼事我說的對?」
古老二道:「就是小婷可能跟阿郎有點啥……」
「唔……」古老大摸摸鼻子,沒有說話。
古老二道:「看這模樣,咱們小婷不是燒火棍子一頭熱,阿郎對她也有那麼一點意思。」
古老大猜疑道:「不可能吧?小婷這出身,哪有那樣的好福氣。」
古老二道:「所以說阿郎才要給咱一家人脫奴籍嘛。你想,主人家要給家奴脫籍,這事並不難。可是,要從別人家討幾個家奴來為他們脫籍,這人情可就大了。那人家是清河崔氏,這人情欠的就更大了,如果不是圖點什麼,阿郎會去欠崔家人情?崔家的人情是這麼好欠的?」
古老大半信半疑起來,既覺興奮又怕是空歡喜一場,便忐忑地道:「說來說去還不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也許真是因為小婷給他立下大功,阿郎又是有功必賞的人,這才送了咱們這麼一份大恩情。」
古老二白了他一眼道:「哥,你也別太瞧不起自己了。咱們家是談不上啥出身,可要脫了奴籍,以後也是良民了。咱們家確實沒啥地位,可咱們家小婷那模樣兒給阿郎做個侍妾,鋪床疊被、侍候飲食,也不算就高攀了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