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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清清冷笑道:「姐姐是說,當皇帝知道她最信任的替她料理中樞、操縱天下的內廷宰相,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和一位本不該與她有所接觸的外廷武將秘密結成了夫妻,還有了一個孩子?你以為皇帝知道以後,還會念及舊情,饒你不死?你以為,皇帝已經老糊塗了,不會由此聯想到一些事情?你以為,一個對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子揮出屠刀時都毫不眨眼的皇帝,會對你法外施恩?你醒醒吧,那時不但你要死,孩子要死,就算楊帆也一樣要死!」
上官婉兒攸然抬頭看向符清清,臉色蒼白如紙。
符清清急道:「姐姐,當斷不斷,反受……」
「上官待制在嗎?張昌宗求見!」
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入,上官婉兒一個激靈,趕緊抬手制止了符清清,悄聲道:「你等在這裡!」
上官婉兒拾袖拭去眼角淚水,急急走到外間,平抑了一下情緒,便打開房門,微笑道:「張奉宸何故光臨,怎也不使人知會我一聲,婉兒有失遠迎,還請張奉宸莫怪!」
上官婉兒將張昌宗迎進來,請他在書房裡坐下,張昌宗這人性子直率的很,不用上官婉兒問起來意,他連寒喧客套的話都沒說,便迫不及待地說明了來意。
張昌宗固然沒有心機,其實也沒有這麼缺心眼,他之所以如此直率,是因為作為宮裡最大的兩大勢力,上官婉兒和他兄弟二人一直很和睦、相處的很默契。
在他們的勢力擴張期間,上官婉兒從未給他們製造障礙。相應的,他們也對上官婉兒投桃報李,從沒想過攫取婉兒的權利。一則,宰相門第、名門世家出身的張氏兄弟對同樣出身宰相門第、名門世家的這位大才女頗為尊敬,二來就是因為上官婉兒對他們所表現出來的善意。
還有就是,他們也清楚,即便他們能扳倒上官婉兒,也無法控制整個內廷,有一部分作用他們永遠也無法取代婉兒,哪怕是閹了自己當太監。所以有一部分權利,他們也就永遠不可能掌握。
雖然雙方這麼赤裸裸的溝通消息,揣摩皇帝旨意的事情以前還從未乾過,不過雙方長期的配合,早就形成了默契,也明白對方的心思,那麼揭開這層窗戶紙,也就是水到渠成自自然然的事了。
婉兒此刻滿心都是自己有了親生骨肉的狂喜,焦慮的是如何保住這個孩子,心裡亂糟糟的沒個章法,哪裡心思聽張昌宗說什麼,直到從張昌宗口中聽到楊帆這個名字,婉兒才醒過神兒來。
「這件事,婉兒著實不知……」婉兒向張昌宗歉然笑笑,道:「還請張奉宸再說一遍,聖人所召都是何人,或許……婉兒能猜出一二。」
張昌宗放慢了速度,把皇帝點到的那些人又重複了一遍:「戶部裘零之、鄭中博,刑部陳東、孫宇軒,御史台胡元禮、時雨、文傲,工部侯宗瑜、陳彥如,金吾衛武懿宗、千騎營楊帆……」
婉兒凝神聽著,心中急急思索:「這些衙門有文有武,有民政有司法,彼此間全無干係,怎麼突然把這些人召集到一起?皇帝這是想幹什麼?最近有什麼事是需要這些衙門聯手去做的呢?」
「啊!」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掠過她的心頭,婉兒雙目一亮,脫口叫道:「我猜到了!」
張昌宗欣喜地道:「待制果然冰雪聰明,不知待制想到了什麼?」
婉兒一字一句地道:「聖人心意已定,這是要準備遷都了!」
張昌宗懵懵懂懂的,還是沒想出這件事跟遷都能有什麼關係,上官婉兒只好耐著性子又跟他解釋了一番。
其實,皇帝遷都跟老百姓搬家差不多,只是規模的大小、需要考慮方面的多少不同。
一戶人家要搬家,得先把新家打掃乾淨、裝修完畢,屋子裡要是有老鼠蟑螂得先除害,一車車的家具,得考慮道路通不通、寬不寬,還得考慮新居周圍的菜市場、醫院學校等各種配套措施全不全。
皇帝遷都基本上是一個道理,武則天登基有十年了,可是朝廷從長安搬出來都二十年了,這長安的宮殿和各部司的衙門還能不能用,需不需要維修粉刷一遍,自洛陽往長安十餘萬軍民趕路,這路況如何,這些都得心裡有數,有問題馬上解決。
再者,遷回長安的官員、家眷、奴僕、軍隊至少十多萬人,因為朝廷中樞遷移,全國各地往來首都的商賈、士紳、舉子、公差,都要跟著轉去長安,長安實際上一下子就要增加幾十萬人,糧道通不通暢?吃飯問題也要解決。
以上這些,就是工部與戶部的責任了。
至於刑部和大理寺,那還用說麼?當然是去除四害了!
什麼蒼蠅蚊子、老鼠蟑螂,都在消滅之列。通過延州一案,女皇對關中的吏治已經很不放心了,首都之地若吏治敗壞就會嚴重影響朝廷中樞的穩定,皇帝要遷都回長安,當然得對關中進行一次「大掃除」。
皇帝要遷都,調動軍隊那是必然的,這是所有問題中最重要的一個,雖說到時禁軍要從洛陽這邊調過去,難道不需要軍方有人去打前站?軍隊的安置同樣是個大問題,之所以讓北衙的人去,也正因為北衙禁軍才是皇帝最核心的部隊,是常駐都城的軍隊。至於南衙,都是從全國各地輪調府軍入京戍守,不是當務之急。
上官婉兒分析的頭頭是道,張昌宗聽的連連點頭,他一邊聽一邊在心裡急急琢磨著,通過遷都張家能得到哪些什麼好處,可惜他的肚子裡除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再也沒有旁的了,想了半天也未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得放棄,想著回去說與五郎,且由五郎來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