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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運氣真好,我在地上尋摸了半天,一枚都沒撿到,真是晦氣。」
「嘿嘿,叫你打著燈籠出來,你非說我們都提了燈,不必再打燈籠,懶麼,我提著燈籠往地上照,看見那銀光閃閃的,自然就能撿到了。」
「哎!」那個女孩兒更加地垂頭喪氣:「這針是聖人灑下來的呢,沾過聖人的手的,我若早知道,怎也要打一隻最亮的燈籠出來。」
太平聽了微微一笑,眼中露出悵然的神色。
原來,這七夕節宮裡面也要過的。每逢七夕,織染署便要祭杼。中尚署則向嬪妃宮娥發發七孔針、金鈿針等乞巧之物。皇帝和皇后還會在端門上再搭錦繡高台,在上面陳列瓜果酒饌,求恩於牽牛織女。
有時還要向城下拋灑七孔針、金鈿針,然後允許百姓接近,在地上撿拾,從高樓上看去,地上無數的人打著燈籠走來走去,倒也是一幕好玩的情景。太平公主小時候陪著父皇母后七夕賞玩,就曾在高台上拋灑過七孔針、金鈿針以為遊戲,如今想來,恍若一夢。
那未曾撿到乞巧針的女孩兒見那撿了兩枚縫衣針的女子得意洋洋,便打擊她道:「也未必都是聖人拋下來的呢,說不定還有太子、還有嬪妃、還有宮人。」
撿了針的女子哼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宮人哪有資格向萬民拋灑乞巧針,嬪妃或太子自然是可以的,可是當今太子已經快被廢了,整天幽禁在東宮,不得踏出半步,還能與聖人一起過七夕麼?」
太平聽到這兒,眼神頓時一黯,太子將廢的消息,就連這民間小兒女都知道了……
那女孩兒又道:「太子都沒資格來,你說哪兒來的後宮嬪妃?」
太平公主雙腿像灌了鉛,走得頓時遲緩起來。
楊帆走出幾步,忽然發現太平沒有跟上來,扭頭一瞧,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想到方才那民間女孩所言,知道太平所憂,他想回身安慰幾句,話到了嘴邊,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武氏後裔,沒有配為儲君者,一直以來,楊帆的打算也是要扶保李唐復位,這一點上,他與太平公主可謂志同道合。但是眼下形勢,太子的確岌岌可危,未來的事態變化難以預料,楊帆欲待寬慰,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太平公主越走越慢,以她的眼光,如何不知太子危矣,只是今日難得把心事放下,卻又被那民間女子一句話給勾了起來:如今母親作皇帝,李唐未必沒有復興的希望,可是儲君之位一旦落入武氏手中,那就大勢去矣!
可是母親一旦有所決定,誰還能影響她呢?母親最相信的從來也不是她的親人,越是親人,越是叫她忌憚三分……太平公主愁腸百結,不知怎地,方才所見高台之上那個形容姿色比女兒家還要美麗三分的少年形像忽然在心中一閃而過。
太平公主眸光一動,攸然站住腳步,招手喚過一名女相撲手,附耳道:「你去,打聽一下方才以活驢抽腸的那三位少年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第0414章 好色賦
街頭百戲,熱鬧非凡。
可是熱鬧總要與有趣的人兒一起,才能覺出其中的趣味,楊帆現在和太平公主漫步街頭,卻不知該如何浪漫起來。
滿城燈火,長街光明如晝,那感覺於楊帆而言,卻遠遠沒有昨夜那如夢如幻,似飲甘醇的感覺。
太平公主此刻的心情比楊帆還要低落一些,那幾名少女無意中的話,使她心中的歡喜一掃而空。想起兄長、想起李家、想起自己未卜的命運,她便鬱郁難解。
「我們去天津橋頭吧……」
「這兒好生吵鬧……」
兩人幾乎不約而同,話雖不太一樣,意思卻是一般無二。
於是,他們轉身,向天津橋頭走去。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見天津橋了,橋頭的燈火把那婉約的長橋烘托得如同天邊一彎弦月。
就在這時,一個婦人與一個半大小子急急奔來,與楊帆和太平走了個對面,因為腳下急促,險些撞在一起。
這長街上本就人來人往,太平公主既然想享受民間煙火氣,那八個健碩婦人就不能把但凡能挨著公主身子的人都提前轟開。
這裡是天子腳下,尋常情況也不會冒出個人來二話不說便上前傷人,是以雖見那婦人腳下甚急,但她本身是個女子,身邊領著的也是個未成年的孩子,所以那八個健婦便未露面驅趕。
這時見他們險些撞了公主,才有兩個健婦想要上前護衛,楊帆見那婦人急著躲避太平,差點兒一跤跌倒,連忙搭手扶了她一把,見她衣著髮式是個已婚的婦人,便緩聲道:「大娘小心著些。」
「多謝郎君!」
那婦人向他道了聲謝,挽起那半大小子剛要走避,後面便急急追出三個人來,中間一人拿扇子指著她,嚷道:「娘子休走!」
他三步兩步趕上來,伸手把那婦人一攔,哈哈笑道:「這位娘子,我潘某人又不是吃人的大蟲,嘿嘿,只是想請你吃杯水酒罷了,何必急著走呢?」
那婦人又氣又急,說道:「奴家一個婦道人家,與足下素不相識,與你吃的什麼酒?好不知禮數,快快閃開!」
那姓潘的擠眉弄眼地笑道:「原先不認得沒關係,一頓酒吃下來,不就認得了麼?」
楊帆與太平公主對視了一眼,卻未料到眼看將到橋頭,居然遇到了調戲民女這種惡俗的情節。然而,越是惡俗越是常見,軟紅十丈,大千世界,陽春白雪絕不是生活的主題。所以孔老夫子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