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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時武則天早已大權獨攬,但高宗李治畢竟還活著,太常博士等眾大臣理直氣壯,她也不敢一意孤行,只得強忍被拂逆的羞怒,改在麟德殿設宴。
這件事她沒有忘,九年後的今天,她做了皇帝。她偏要在這座比當年的宣政殿更恢宏、更莊嚴、更耀煌的萬象神宮舉行宴會,誰還敢說三道四!
巨大恢宏的明堂裡面張燈結彩,楊帆和謝小蠻在宮殿裡面漫步巡弋著。
楊帆現在只剩下一個仇人,可是他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丘神績本身藝業高明,一身武藝比他略高,身邊更是扈從如雲,楊帆想接近他太難了。而楊帆如今有了婉兒這個牽掛,又勢必不能以暴露身份為條件孤注一擲,所以他只能耐心地等待。
「醉春樓」那一晚,他和沈沐聊到很晚,兩個人都談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楊帆也把這件事完全地埋在了心裡,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
小蠻最近有點心神不屬,她按照楊帆教她的辦法,已經派人去廣州府了,按時間推算,她的人應該已經到了廣州府,懸重賞尋找阿兄的告示已經貼遍了廣州府的大街小巷,小蠻不知道她的人什麼時候會回來,回來的時候會不會把她的阿兄帶回來,所以最近心事重重,總有些心不在蔫。
因為兩個人各有心事,所以兩個人傍肩而行良久,都沒有說話。
兩個人走到偏殿一處甬道時,旁邊屏風後面忽然傳來一陣聲音,二人不由站住了腳步。今天武則天舉行規模盛大的家宴,左右教坊和內教坊的供奉級舞樂大師全都來了,這些藝術大師每個人都有一大幫隨眾和弟子,需要陪同大師表演,所以就把大殿東西兩廂的偏殿和甬道都占據了,用作更衣、化妝、排練的所在。
楊帆和謝小蠻所經過的這條甬道中也有一排屏風,將本來極寬闊的宮殿甬道隔成了兩半,一半充作換衣間,聲音就是從換衣間後面傳出來的。
那是一個清脆童稚的聲音:「五郎,不管這國號是周還是唐,咱們姓武還是姓李,這天下都是咱們家打下來的,如今坐天下的是咱們的祖母,這天下依舊是咱們家的,知道嗎?別沒精打彩的,叫那些姓武的小人看不起!」
這聲音很大,正在甬道間行走的宮娥太監和一扇扇屏風後面更換衣裳的人都聽見了,整個甬道頓時一靜。楊帆與小蠻對視一眼,心道:「這小孩子定是李唐宗室了,此時此刻還敢這麼說話,也不知是年幼無知還是勇氣可嘉。」
這時那童稚的聲音又道:「好啦,你打起精神好好準備著,我先去瞧瞧!」
話音一落,便從屏風後面跑出一個小小的人兒來,楊帆就站在外面,那人未曾料到,止步不及,一下子撞在他的大腿上,登時哎喲一聲,手捂著鼻子,眼淚汪汪的,楊帆定睛一看,卻是一個身著彩衣,雲寰霧鬢,唇紅齒白、小臉粉嫩的小姑娘。
第0212章 某非奴顏輩
楊帆雖不知這小姑娘是公主還是郡主,總之是皇族中人,忙抱拳道:「抱歉,在下躲避不及。」
那小丫頭捂著撞酸的鼻子,眼淚汪汪地瞪他一眼,帶著鼻音兒問道:「如眉師傅在哪兒,你知道嗎?」
她問的是內教坊的一位著名樂師,楊帆今日是負責萬象神宮安全的侍衛之一,方才那位如眉師傅帶著一幫弟子僕從進宮時,還是他給安排的更衣之處,恰好知道這人所在,便道:「在下知道。」
「那你帶我去!」
小姑娘說完舉步要走,身後突然一聲大喝:「站住!」
小姑娘止步回頭,就見從另一扇屏風後面閃出一個人來,穿著一身花花綠綠的雜耍戲服,臉上的油彩只塗了一半,還有半邊臉沒畫呢,楊帆就從這半邊臉認出了此人,這人竟是臨川王武嗣宗,看樣子他也要在武則天的大宴上表演個節目為女帝助興。
武嗣宗冷冷地瞪著那小姑娘,沉聲道:「你是誰家的女子,竟敢如此放肆!姓武的都是小人?嗯?你把這話再說一遍!」
楊帆聽了不禁暗皺眉頭,武嗣宗有四十出頭了,這麼大的人了,跟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較真?何況他還是一位堂堂的王爺。
那小姑娘眉梢兒微微一挑,竟然毫無懼色,伶牙俐齒地答道:「這麼說來,你是姓武了?天下間姓武的人多了去了,我只見過人撿東西的,還沒見過撿罵的,我說一句姓武的小人,你曉得我說的是誰,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認帳了?」
武嗣宗怒極反笑,道:「你這個黃毛丫頭,膽子當真不小啊,還敢頂撞本王。這事兒我且不與你計較,就沖你這麼對本王說話,本王就能辦你個大不敬之罪!」
小姑娘撇撇嘴,不屑地道:「好大的威風,你是什麼王?」
武嗣宗把胸一挺,大喝道:「孤乃臨川王!」
小姑娘冷笑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是臨川郡王!」
武嗣宗道:「臨川郡王又如何?你見孤立而不拜,一再頂撞,還有沒有點規矩了!馬上向本王稱罪施禮,本王念你年幼,便不予計較。否則,孤就到皇上面前去論論這個道理,你雖年幼,你之父母卻難免不教之過,定要重重懲罰,否則皇室尊嚴何存!」
這時,從小姑娘跑出來的屏風後面又出來一個小傢伙,看樣子比那小姑娘還小些,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穿著一身漆片製作的盔甲,頭頂掀著一面青面獠牙的面具,見武嗣宗大光其火,這小男孩有些害怕地牽了牽那小姑娘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