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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人明明揪著劉光業的衣領,正「噼噼啪啪」地扇他耳光,扇得劉光業的腦袋像撥浪鼓似的左右搖擺著,牛一郎一刀斬下,只道人頭就要飛起,不知怎地,忽見那人已變成了面向自己。
牛一郎手腕一震,刀便脫手飛去,緊接著掌心一緊,又被塞入一樣東西。這時他的同伴也搶到了那人身前,恰好看見那人正從牛一郎手中迅疾無比地奪過鋼刀,他一咬牙,也不吭聲,手中刀呼嘯著便斬向那人後腦。
這兩個人都是官差,卻比打悶棍的蟊賊還喜歡從背後下手。可惜他這一刀劈出,那人鬼魅般一轉,又變成了面對著他,緊接著他的手中一空,鋼刀也被那人劈手奪去。
這個執役也是會幾手功夫的,可他從未見過如此高明的空手入白刃,鋼刀脫手,把他整個人都嚇呆了。
不想那人並未殺他,鋼刀甫一離手,便被那人脫手擲出,緊接著這個執役就覺手中也被塞了一樣東西,貌似……是一根短棍?
劉光業先是被一腳踢中面門,繼而被一頓耳光,扇得天旋地轉,不辨東西,那人鬆手轉身制服兩個執役的過程說來繁瑣,其實只是剎那間事,劉光業在那人鬆手之後,身子搖搖晃晃的就要倒下。
可他左搖右晃,只晃了三下,還未及倒下,那人已然轉過身來,一手揪住他的衣領,照舊扇起了他的耳光。
這時節,馬橋才看清這個白蠻裝束的漢子正是欽差正使,他的好兄弟楊帆。
馬橋又驚又喜,脫口喚道:「楊帆!帆哥兒!」
胡元禮和孫宇軒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大膽的蠻人,聽馬橋一叫,才認出這人果然就是楊帆。孫宇軒和楊帆是同一衙門的同僚,算是極熟悉的人,剛才只顧看他毆打劉光業以及奪走兩個執役手中鋼刀的詭異手段,因為他一身蠻服,已認定了不會是自己認識的人,竟未注意看他容貌,聽馬橋一叫這才認出,不禁暗道一聲慚愧。
那兩個執役被人脫手奪去鋼刀,手法迅疾如電,如要殺了他們簡直是易如反掌,早被這人恐怖的手段給嚇呆了。楊帆轉身復又擒住劉光業衣領,用力抽他耳光時,兩人竟然忘了護主,而是呆呆地低頭去看手中的東西。
牛一郎看看手中,黃澄澄一枚銅印,翻過來一瞧,正是欽差勘合。他那個夥伴也正低頭看著手中的東西,那哪裡是一根棍子,分明是一軸黃綾,黃綾雖是卷著的,依舊可以看見上面有金絲織成的五爪龍,這人吃驚地展開一看黃綾,赫然是一道聖旨。
「楊郎中,幸虧你及時趕到。」
一俟認出楊帆身份,孫宇軒和胡元禮不禁喜出望外,搶步迎到他的面前,見楊帆臉色鐵青,依舊狠抽劉光業不停,好似有莫大仇恨,已然中了瘋魔一般。胡元禮頓覺不妥,連忙勸道:「楊郎中,朝廷自有體制,這樣……似乎有些不妥。」
那些土兵雖是宋氏家族的人,但是眼下卻是劉光業的扈兵,一見劉光業被一個蠻子暴打,不禁凶性大發,紛紛挺起兵器就要衝上前來。可牛一郎與另一個執役見了手中的聖旨和勘合,業也清楚楊帆的身份,哪敢讓他們上前,急忙厲聲喝止。
他們喝止了土兵,眼見楊帆依舊重毆劉欽差,他們見識過楊帆的身手,不敢上前解圍,正手足無措間,楊帆許是打的累了,只一鬆手,已經被打暈的劉光業就像半截麻袋般「咕咚」一聲倒在地上。
牛一郎兩人趕緊衝上前去,將他拖到一邊救治。
宋楚夢見這位欽差一到,就對另一位欽差大打出手,敢情這朝廷上派來的欽差竟是一個比一個兇狠,一個比一個脾氣大,駭得他不敢多言。如今見劉光業倒在地上,人頭已經被打成了豬頭,滿口牙齒脫落,血沫子糊了一嘴,其形其狀說不出的嚇人,生怕他就此一命嗚呼,忙去車上取了那隻盛水的葫蘆來遞與牛一郎。
牛一郎把那一葫蘆水一半灌一半澆,折騰了好半天,劉光業才悠悠醒來。劉光業腫起的臉頰擠得眼睛成了一道縫,那條縫隙剛剛睜開一線,牛一郎便苦著臉向楊帆大呼:「楊欽差,你……雖然也是欽差,卻也沒有毆打另一位欽差的道理啊!」
這牛一郎是欽差隨從,可是欽差被打,他卻不曾上前救援,那就是失職。拋開這一層事情不談,他是御史台一個執役,劉光業是御史台的一位侍御史,若是銜恨於他,回頭想要整治他也有的是手段。
牛一郎潑皮出身,這點心機還是有的,所以趁著劉光業剛醒,馬上向楊帆抗議,剛剛醒來的劉光業不知就裡,還以為他一直在為自己據理力爭。
但是他這投議的語氣和語言又太柔弱,不足以觸怒楊帆,想來楊帆堂堂朝廷大員,也不會為了這麼一句話就不顧身份地向他動手,這就是牛一郎的聰明之處了。
楊帆果然沒有動手,牛一郎和他的夥伴救治劉光業的時候,楊帆已經與胡元禮、孫宇軒和馬橋見過,簡單交代了一下自己的經歷,問了問雙方街頭對峙的緣由,牛一郎這一振聲抗議,楊帆忽地轉過身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非常漠然,毫無殺氣,牛一郎卻似被針刺了一下,身子猛地一顫,險些把抱在懷裡的劉光業丟在地上,他是真的怕了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楊欽差。
楊帆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一垂,又落在劉光業的豬頭上,淡淡地道:「我揍劉光業,與我和他是不是欽差沒有關係!我揍他,只是因為我想揍他,你與同僚之間,就沒有發生過爭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