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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道:「出獄沒什麼好恭喜的,倒是不曾死在裡面,實屬僥倖。」
趙逾苦笑了一聲,道:「某早知二郎必有怨尤,可是怪我始終不曾援手麼?」
楊帆皺了皺眉道:「我從不覺得你們隱宗此刻已經有手眼通天之力,白馬寺懷義大師和梁王武三思辦不到的事,你們就一定能辦到,畢竟你們是游離於官場之外,雖然與官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可是終究不及這就在官場中的權貴得力。可是……」
楊帆目光深深一凝,盯住了趙逾。
趙逾從容不迫地道:「二郎剛剛入獄時,我們也有些措手不及,怕你受不得酷刑,招出一些不必要的東西,我們先做了一些準備,之後,就在打聽獄中的一切,不只想把你救出來,還有一些……同我們有些關係的大臣!」
趙逾換了一個坐姿,平靜地道:「坦率地說,我們在官場上的力量的確極其有限。與官場上的關係,主要掌握在顯宗手裡,而我們現在和顯宗斗的厲害,這件事無法藉助他們的力量。而且,既便顯宗願意幫忙,面對皇帝最為關心的謀反大案,牽涉諸位宰相的重大舉動,他們也無處著手,這一點,二郎不可不明!」
楊帆心裡雖然不太舒服,卻也知道趙逾說的都是實話。交情固然有,合作的關係同樣有,可是要讓趙逾、沈沐對他像馬橋、楚狂歌一般,可以拋棄自己身家性命的這等過命交情,卻也不現實,所以他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趙逾道:「之後,薛懷義、武三思接連失敗,據我們判斷,你等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沒想到,這時候太平公主居然會出手……」
趙逾的眉毛微微挑了挑,顯然是想到了有關楊帆與太平公主之間的風流韻事,竟也甚是好奇地打量了楊帆兩眼,笑吟吟地道:「二郎好本事!若是我三叔知道了這件事,怕也要對你心服口服了。」
他的三叔自然就是那位風流成性的沈沐沈大公子,楊帆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解釋,這種事除了當事人自己,你對別人再如何解釋,也改變不了他先入為主的想法的。
趙逾又笑了笑,道:「二郎,我不想欺瞞你,實話實說,如果是我或者小飛將張義陷入這樣的困局,隱宗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斬斷一切聯繫!救人,要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才能施救,好友溺水,自己不通水性,旁邊又無物可以借力,難道非得陪他跳下去才叫夠義氣?那叫愚蠢。
能救則救,救不得大不了一起去死,不求同生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江湖義氣,行不通、也要不得,如果我隱宗秉承這一宗旨,早就完蛋了,任何一個重要人物完蛋,都可能拖著無數的兄弟一起完蛋,再加上他們的三親六故,怕不早被朝廷抄斬了無數次,每次不得殺上數萬人才行?」
楊帆輕輕吁出一口氣道:「罷了,此事,我固然有些不痛快,卻也是人之常情,趙兄莫怪。於情理而言,我知道你們做的並沒有錯!就像……我對狄公等當朝重臣的高風亮節十分欽佩,如果他們落難,我固然願意一伸援手,可也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否則,我不會搭上自己的妻子家人,只為了陪他們一起送死!」
楊帆微微向前一傾身,道:「我相信,趙兄今天來,不僅僅是想向楊某解釋:你們在楊某入獄時並非不作為,而是沒有能力去作為,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吧?」
趙逾神色一正,道:「不錯!不知二郎對接下來的事作何打算?」
楊帆俊郎的雙眉微微一擰,疑惑地道:「作何打算?」
趙逾道:「正是!你不會以為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你還能回到羽林衛中任郎將吧?」
楊帆目光微微一閃,沒有回答。
趙逾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二郎雖然理解我們在你入獄期間的作為,可是心裡還是有一個疙瘩,這個結兒,得靠時間慢慢來撫平。同樣的,你因謀反而入獄,險些被處死。這件事縱然查明了是被人冤枉,你的心中、皇帝的心中,或者你和皇帝的心中,也都會有一個結。這個結沒有解開之前,皇帝會再把你留地身邊,做一個統領禁宮衛士,護衛她性命安全的重要將領?」
楊帆聽了瞿然一驚,心中暗道:「對啊!我怎不曾想到這一點?我終究還是年輕,這閱歷有限,慮事不夠老到,人情事故更遠不及這等專門揣摩他人心思的商賈人物。」
趙逾看他臉色,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便道:「所以,趙某此來,是想提醒二郎,早做打算,無論如何,儘量不要離開京師。京師是一道門檻兒,出去容易,回來難,你莫看許多朝廷重臣貶官、起用,再貶官、再啟用,那是官職地位、聲望能力已經到了一定的層面,早在皇帝心裡掛了號的,需要用到他時,自然就會想到他,你如今卻還不成。」
楊帆輕輕嗯了一聲,心道:「要是能離開京城,卻也未必就是絕對沒有機會,要看去哪裡了。皇帝一直在籌措對安西四鎮用兵,若去西域帶兵,旁人立下大功,如果沒人給你報到御前,或者上官層層分功,到了京里也沒什麼好賞的了,可我卻不然。正所謂朝中有人好作官,我在西域只要立下功勞,必能直達御前,還怕不能起復重用?
只是,依趙愈所言,恐怕很快就能下旨,婉兒有誓言縛身,在宮中強作歡顏,阿奴不知在何處出家,若是不聞不問,真就冷了她的心。公主這裡不解決了問題,難保她不會變著法子欺負小蠻……這一身的情債,當真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