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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書道送予他的兩個蠻族美人兒各有可人之處,但是與薰兒相比,便有了些小家子氣。薰兒是土司的女兒,蠻族的公主,自有一種高貴優雅的氣質。可是這種氣質與京城的使相千金們又截然不同。
她畢竟是自由自在地生長在山野叢林中的女子,有種京城仕女所不具備的野菊花般的鮮姿和活力。這種區別,就像同樣形狀的一顆玻璃球和一顆鑽石的區別,這樣本該互不相容的兩種氣質完美地融合在她的身上,令她產生了一種別具一格的迷人魅力。
正是這種在很多美女身上看不到的靈氣兒,打動了黃景容的心,他想要這個女人。而這一切就要看他施壓的力度,他相信堂堂欽差,挾天子劍下視百官,足以令這些在西南一角窮蹦躂的山大王們俯首彌伏。
可是,力度夠了,他還需要速度,他怕楊帆追來姚州壞他的好事,所以他已迫不及待地向姚州都督和刺史施壓了,他相信這兩個人不敢不屈服。御史台當初可以把一任任宰相當韭菜割,如今雖已大不如前,要收拾幾個邊州官僚總還是容易的吧。
姚州都督府就是文皓所在部落的原來的土司府,共有四進院落,第一進院落是公堂和牢房,第二進院落是土司辦公和文武下屬處理公務的所在,此外還有一座軍械庫,儲放重要的軍事物資。
第三進院落是私塾學堂、書房帳房以及土司宴請賓客、召開大型會議的所在。第四進院落就是土司一家人生活居住的地方,這裡還設有內書房、內帳房和一些必要的客房。
在整個建築群中軸線的第四進院落里,庭院深深處,有一處大殿,這裡是土司處置秘密事務、決策重要大事的所在,就算家裡人輕易也不得進入。大殿是用栗木建成的,左廂房是椿木,右廂房用楸木,正合了「正立春秋」之意,祈望著傳承萬代,世世昌隆。
此刻,就在這處大殿上,姚州都督文皓和姚州刺史雲軒正一臉嚴肅地商議著公事。大殿裡沒有其他人,大殿外五六丈處,就是四面環繞著大殿的高腳樓,樓下行人、樓上住人,樓與樓之間有長廊相通,持著梭槍的土兵在樓上四面巡弋著。
大殿上,刺史雲軒沉聲說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文兄,你還要猶豫嗎?」
文皓遲疑道:「老弟,不能輕舉妄動啊!薰家和孟家是此地大族,傳承千年,樹大根深,咱們還當徐徐圖之,謀而後動才成。」
雲軒冷笑:「再謀而後動徐徐圖之,那人家就要傳承兩千年、三千年、一萬年了,到時候樹更大根更深,你就能撼動他們了?要我說,這是咱們唯一的機會,藉助朝廷之力,把他們一舉剷除,錯過這個機會,他們還要世世代代騎在我們頭上,再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文皓雙眉一擰,道:「你可想到了失敗的後果?」
雲軒不以為然地道:「能有什麼後果?想要動他們的是欽差、是朝廷,咱們兩家是迫於無奈,只好從命嘛。朝廷要是打過來,想要治理這裡還得靠咱們,到那時咱們是朝廷的大功臣,從此就是咱們坐天下!如果失敗了……」
雲軒微微眯起眼睛,有些陰險地道:「那自然是黃景容的錯!朝廷上,會念著咱們的忠心,以後定會給以咱們許多好處。姚州這面,薰孟兩家雖然比咱們勢大,可是想把咱們吞了也能撐死他們。咱們只是畏懼朝廷、聽命行事而已,他們又能如何?只好吃了這個啞巴虧。」
文皓輕輕搖頭,站起身來踱了一陣,成功的貪婪和對失敗的恐懼在他心裡反覆交鋒,掙扎不已。過了半晌,他才說道:「機會的確難得,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咱們應該拉攏孟家一起打擊薰家,你看怎麼樣?這樣可以確保成功,而且一旦失敗,有孟家頂著,薰家也找不到咱們頭上。」
雲軒的臉色很難看:「文兄,以孟家的勢力,如果拉他入伙,那薰家垮了之後,他們的土地和百姓,還輪得到咱們來接手麼?到時候可不就成了孟家一家獨大?孟家在這姚州說一不二,再也無人能制,我們不是更加難過?」
文皓想想也是道理,便道:「如果這樣,咱們便把孟家拋在一邊,合咱們兩家之力對付薰家!」
雲軒的臉色更難看了,道:「如果現在有幾位小土司,聯手想要吞併我的領土,文兄會怎麼做?」
文皓眉頭一挑,道:「他們敢?咱們兄弟是什麼交情,我自然全力以赴,派遣兵馬助你解圍!」
雲軒道:「如果你我交情一般,甚至老死不相往來,那又如何?」
文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蹙眉沉思片刻,猛地一拍大腿,道:「那我也要出兵,還反了他們了,敢壞了規矩,以後別人有樣學樣,那還得了?再說,你要是倒了,他們吞併了你的領土和子民,勢力壯大之後,就該對我下手了!」
雲軒激動起來,黑紅的臉龐因為充血顏色變得更深了,他激昂地道:「不錯!你知道,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從中原請了有學問的讀書人來教我學問,我熟讀中原的史書後,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中原王朝更迭是那麼的頻繁,不管多麼強大的王朝,最多兩三百年,一定會被其他的王朝所取代,我就感到很奇怪,為什麼在我們這裡,一千年前誰最強大,一千年後還是他的家族最強大?
為什麼我們這裡所有的土司捆在一塊兒都不及中原的皇帝強大,也沒有他們那麼嚴格的完善的制度,可是我們這裡儘管各個部落之間常常發生征戰,卻總是不痛不癢,一千多年下來還是一千多年前的格局,當初是土司的他的子孫還是土司,當初是頭人的他的子孫還是頭人,既沒有變大,也沒有變小,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