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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玄飛向那花草繁盛處一指,楊帆會意,便轉身往矮山上登去。一座紅色五角小亭中,小蠻正陪著太平對坐聊天,亭邊枝繁葉茂,碗口大的奇花沉甸甸地垂在她們身側,兩女卻比鮮花還要嬌麗。
看見楊帆自小徑上分花拂柳地走來,小蠻馬上盈盈起身,嬌聲喚道:「郎君。」
楊帆向她點點頭,又對太平笑笑,拱手道:「殿下來了。」
小蠻向他微微一笑,柔聲道:「郎君陪殿下小坐,奴家去準備酒菜。」
小蠻向太平告罪一聲,便姍姍離去,楊帆在她剛剛坐過的位置上坐下,看看太平神色不愉,便笑了笑道:「怎麼,因為高戩被抓的事不開心了?」
太平恨恨地道:「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二張這分明就是衝著我來的,這件事,我絕不與他們善罷甘休。」
楊帆嘆道:「說起來,魏相的性格也是太耿直了。既然對二張彈劾無效,天子維護之意明顯,那就暫且隱忍嘛,何必把對二張的厭憎表現的那麼明顯,如果他們肯虛與委蛇,二張又怎會鋌而走險?現在可好,二張只是丟了個小丑,他們卻吃了大虧,真是不智。」
太平白了他一眼,嬌嗔道:「這叫什麼話!若非早知你的為人,只聽你這番話,我還以為你是二張一邊的呢。」
楊帆笑著安慰道:「好啦好啦,事已至此,你生氣也於事無補,還是把眼光放長遠一些吧。」
太平賭氣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眼光放不長遠!」
說到這裡,她忽然察覺楊帆話中有話,不禁訝然抬眸,道:「眼光放長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帆此番進宮已經打聽明白,想要殺一儆百的人就是武則天本人,二張只是一個執行者,這官司怎麼打?
楊帆便道:「你呀,你以為什麼人都敢胡亂誣陷他人謀反麼?當初周興、索元禮一班人敢動輒以此為理由剷除大臣,那是因為皇帝也需要他們這麼做。至於來俊臣,那是瘋狗一隻,不可以常理來揣測了。你看二張像來俊臣一樣瘋麼?」
太平公主何等慧黠,楊帆雖然說的含糊,太平公主卻一聽就懂,不禁失聲叫道:「你是說,此事乃母皇授意?」
楊帆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沉吟著道:「二張此番有備而來,你想救高戩,很難。」
太平公主咬了咬嘴唇,道:「難也得做,我能坐視不理麼?」
楊帆道:「壯士解腕,該放手時一定要放手,不然,本該斷一指的,你卻要連手臂都葬送了,此智者不為之事!令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忍得一時之氣,來日才會有更有力的反擊呀。」
太平公主扭過身去,默然不語。楊帆沒有再說話,只想讓她好好想想,誰知片刻之後,卻隱隱聽見抽泣的聲音,楊帆急忙站起,走到她身邊一看,只見太平淚水漣漣,不禁慌道:「令月,你這是幹什麼?」
太平泣聲道:「人家欺到我的頭上來了,你不替你的女人撐腰,卻只會一味勸我罷手。你們……你們這些臭男人一個個的都只會明哲保身,難道這天下該讓我一個女人來操心麼?」
楊帆訝然道:「你們?」
太平負氣地一掙他的肩膀,道:「人家兩位兄長是這樣,你也是這樣,都是膽小鬼!」
楊帆恍然,輕輕攬過她的香肩,真情流露地道:「如果能夠幫你,你以為我不肯麼?經此一事,於你確實有所傷害,可宦途險惡,哪有一帆風順的,如果有那意志不堅的,因為小小挫折便棄你而去另謀高就,你便把他籠絡到門下又何堪重用。」
太平氣苦地道:「那我就這麼忍了?」
楊帆道:「忍了!忍得一時之氣,方成長久之功!眼下看來,尋常罪名是根本奈何不了他們的。只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有成功的可能。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忍!」
任是太平驚才絕艷,氣傲心高,在楊帆面前也得伏低做小,聽了楊帆這番話,太平思來想去,猶豫良久,終是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
第1073章 取捨之間
張說從奉宸監里出來,心事重重的,就連御史中丞宋璟迎面走來他都沒有看到,宋璟心生奇怪,主動向他打了聲招呼,張說這才如夢初醒,趕緊站定,向宋璟施禮。宋璟看他神思恍惚,便道:「道濟,你身體不舒服麼,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張說強笑道:「承蒙中丞動問,張說無恙,只是……只是小感不適。」張說也無心多言,向宋璟客套幾句,便拱拱手告辭離開了,宋璟看著他的背影,疑惑地搖了搖頭。
張說是編撰《三教珠英》的主要功臣,因此與二張建立了比較密切的聯繫,雖然這種聯繫主要是公務上的。今日張昌宗親自邀請,張說很是驚訝,他可沒有想到二張邀請,竟是這樣的一個目的。
張說從心底里是不願意做這個小人的,可是面對權勢熏天的二張威逼利誘,張說又不知該如何應對。
張說沒有什麼雄厚的家世背景,他的父親只做過一任洪洞縣丞,他能有今日,完全是因為他出眾的才學和自身的努力,如今他才三十出頭,就已官拜鳳閣舍人,前途可謂十分遠大。
這也正是張說不願意拉幫結派,不願接受好友高戩引薦,投入太平門下的原因。他為人謹慎,不想在如今錯綜複雜、形勢難明的情況下投入任何一派。他只要做好本分,不管誰登基,憑他良好的官聲政績、出類拔萃的才學本領以及清白的政治背景,都會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