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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執住他的雙手,細細打量著他,見他容色間依稀還有幾分昔日神韻,但是實在是蒼老憔悴的太厲害了,不禁黯然淚下。
太平公主輕輕擁抱了他一下,飲泣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兄長受苦了,你我兄妹團聚,今後再也不分開了,這是喜事,妹子不哭了,兄長你也莫要傷心。」
太平說著抬起衣袖,輕輕拭了拭淚痕,心中卻忽地一沉,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方才太過忘形,這時才想起來,這個兄長的手柔軟如綿卻並不寬厚,手掌纖巧的很,恍如女子的手掌,與她記憶中的兄長可是全然不同啊。
古竹婷對容貌、外形乃至膚色都能很好地偽裝,手掌上也能用特殊的藥物模仿出惟妙惟肖的褶皺,但手是常用的部分,不能偽裝過甚,它的大小、肥瘦、厚薄,這些方面都無法進行偽裝。
「一個人多年不見,可以有種種變化,但無論怎麼變化,也不至於連指骨的粗細大小都萎縮了吧?」太平公主暗暗嘀咕著,心中疑雲陡起,不禁借著拭淚的動作,向左右去尋楊帆。
楊帆一路上故布疑兵,虛虛實實地與刺客鬥法的事情,太平公主是不清楚的,這件事只有武三思和武承嗣這對從內奸口中了解了詳情的人才知道。太平只知道楊帆護著廬陵王一路趕到龍門必定很不容易,其中曲折卻是一無所知。
也幸虧她一無所知,所以見到李顯的時候,她壓根兒就沒起過疑心,否則以她對胞兄的熟悉,又知道此前真真假假,有過一個假李顯,那麼此時她已可斷定此人必定是假的了。但她此刻雖不能斷定,卻因為方才握住兄長手掌時那異樣的感覺起了疑心,扭頭一掃,便瞧見了楊帆的目光。
楊帆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壞了,太平已經起了疑心。這易容術果然再高明還是瞞不過太熟悉的人,尤其是被人近身接觸之後更是無法隱瞞,只是此刻他也無從解說,只好向太平公主遞了一個眼色。
太平公主無法從他的一個眼神來判斷出他究竟要告訴自己什麼,卻明白這其中必有隱情,因此不動聲色,依舊執起「李顯」的手,柔聲說道:「兄長受了傷麼,怎麼行動如此不便?妹子扶兄長坐下,咱們再好好敘過。」
太平公主扶著古竹婷走向殿中,摸到手掌,再貌似不經意地撫過她的手腕,古竹婷終究是個女子,腕骨怎也不能如李顯一般粗細。有了楊帆那個眼神,再撫到古竹婷的手腕,太平心中已經斷定這是假的了,不由暗暗驚駭。
她可不知道世上有這種神乎其神的易容術,只道是楊帆從哪兒找來一個與胞兄李顯形貌相仿的人冒充他,心中不免驚疑,只是暗想:「這是個假的?他不是七郎,那我的兄長在哪兒?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太平公主登時心慌起來,可她馬上想到楊帆鎮靜的神情,慌亂的心思又穩定下來:「不對!看帆郎的神情,七郎一定沒事,這麼說……帆郎是故意找了一個長相酷肖兄長的人來吸引想對他不利的人麼?」
太平公主這一猜已是八九不離十了,雖然這個過程遠比她想到的要複雜百倍、曲折百倍,但是其目的卻正是如此。
太平公主心中有了判斷,對這個假李顯便沒了興致一吐離情,不過殿上還有一個姚崇,她也不肯露出破綻,依舊扶著古竹婷就座,自己在一旁坐下,與姚崇客氣兩句,便與假李顯敘起家常,向他詢問嫂嫂和家人情況,一如親人久別重聚。
古竹婷心裡彆扭的很,旁人看不出來,她作為當事人卻很能清楚地感覺到太平公主的神情淡了,她定是已經看出了端倪,如今只是在陪自己作戲,恐怕太平公主此時最想做的事就是抓住楊帆問個明白。
古竹婷便道:「太平,為兄此番回京,來得倉促,家人都未及帶回,只帶了最小的女兒。她叫裹兒,是在去房州的路上生的,你這做姑姑的還不曾見過她呢,她知道有你這麼一個姑姑,也是一直很想見見你。楊校尉,你陪公主去見見裹兒。」
楊帆趕緊欠身道:「是!卑職遵命!」
姚崇聽了微覺詫異,雖說這位小郡主自幼長於山野,可畢竟是郡主的身份,怎麼能讓個男人引公主去她閨房?一轉眼瞧見依舊守在廬陵王身邊的幾個女相撲手,這才恍然:「特殊時刻,自然要特殊對待。」
姚崇很自覺地對其中的不妥之處找著理由,那裡楊帆已經引著太平公主走向側殿。
這裡宮室亭軒,環繞嵌套,仿佛一座迷宮,乍一進來的人可不容易分清東南西北,楊帆引著太平公主繞過一小段曲廊,穿過一道天井,這裡院中一樣有內衛戒備,只是人數明顯少於前邊,畢竟廬陵王才是保護的重點。
二人閃進一處殿室,避開了內衛的視線,太平公主馬上抓住楊帆的手,急切地問道:「二郎,那人不是我的兄長對嗎?你把我家兄長藏到哪兒去啦?」
「噤聲!」楊帆謹慎地四處看看,壓低聲音道:「一日不入城,廬陵王便沒有擺脫危險!」
太平公主被他一言點醒,努力平靜下來,強捺焦急地凝視著他,等他揭穿謎底。
楊帆道:「這一路上,千言萬語一時也說不清楚,待我回頭再詳細說與你聽。總之,我們歷盡千辛萬險,才算到了這裡,眼看成功在即,我可不敢大意,所以我護『王駕』於此,固然是因為前堵後截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也是想儘量讓王爺入城時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