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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又有人被引進了大廳,於是,公子又放下筷子,他沒有一邊說話一邊吃東西的習慣。
這是一位客人,嚴格來說,又不是客人,而是一位生意人。
這位生意人販賣的商品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人!
他是一個奴隸販子,長安城裡最大的奴隸販子,龍飛。
龍飛的身材不算魁偉,甚至有些羸弱,臉上始終掛著一種很卑微的笑容,可是誰都知道他的兇狠。能在長安成為數一數二的奴隸販子,沒有一點真本事,如果鎮得住手下那班陰狠狡詐之途?
但是現在他臉上謙和卑微的表情卻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因為他眼前坐著的這位公子姓盧,家在范陽。這是一位真正的世家子弟,擁有龐大力量的人,龍飛在這位貴介公子面前,連給人家舔腳趾的資格都沒有。
龍飛未語先笑,謙卑地向盧公子彎下腰去。
龍飛的奴隸來源很豐富,不管是西域草原上的馬匪,還是東海、南海的海盜,都與他有著密切的聯繫。所以,突厥吐蕃的戰俘、波斯的破落貴族、高麗新羅的少女、南方的傣人和昆化奴,能夠源源不絕地流入他的手中。
龍飛經手的奴隸從來都沒有唐人,因為販賣國內的平民是違法的,風險太大,得不償失。這些異族奴隸又極受豪門世家的歡迎,所以龍飛是一個合法的奴隸商人,因之也就成了豪門世家最受歡迎的一位商人,所以他才能在盧公子面前擁有一席之地。
但是龍飛自打站在那兒,就再也不肯挪動一步,似乎生怕踩髒了人家的廳堂。他打起精神,向這位高冠博帶的盧公子賣力地吹噓起來,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男子可是范陽盧氏的嫡房子嗣,是他最大的買家之一。
「盧公子,這一次小人手裡有新運來的高麗、新羅少女三百人,嬌艷美麗、性情溫柔,而且個個能歌善舞,做貼身侍女、姬妾或者樂舞伎都是上上之選。此外,還有崑崙奴五百人,個個溫馴耐勞,其中有九人水性奇佳。
去年公子一時大意,不是在入水尋珠的遊戲中輸給崔公子了麼,呵呵,只要公子從這九人中任選一人,相信其他幾位公子就再也沒人能勝得了公子您了。」
入水尋珠是貴介公子玩的一種遊戲,他們將價值千金的明珠隨手拋進河水,然後讓水性好的奴僕入水尋珠,誰的奴僕最先撈的上來,誰就算贏了,如果撈得慢或者乾脆就找不到的,那自然就是輸了。
方才說起三百名新羅奴、高麗婢,盧公子還有些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一聽他手中有水性奇佳的崑崙奴,盧公子便來了興致:「好!這九個人,我都要了!」
龍飛一怔,說道:「公子,入水尋珠……有一兩個水性奇佳的人就行了,何必……」
盧公子瞪了他一眼,說道:「萬一叫崔放他們幾個人把其他水性好的崑崙奴買走,如何就能保證我贏?這幾個水性好的,我都要了!如此才萬無一失!」
盧公子坐直了身子,將那片涮鹿肉挾起來,細嚼慢咽了一番,抿了口酒,等到食物完全咽下,才又說道:「我的祖母大人壽辰將至,你從新羅、高麗女中挑選一百名最好的來,我要送去伺候祖母。」
龍飛連聲道:「是是是。公子要不要親自看一下?」
盧公子擺擺手,道:「不用了,又不是頭一回和你打交道,你的眼光我信得過。除了那九個水性好的,你再選五十名年輕力壯的崑崙奴來。」
「是是是!」
「明天!」盧公子興致勃勃地道:「把那九個崑崙奴帶去曲江,我要親自看看他們的本事。」
如今已是深秋,早起的時候,草葉上會有一層白霜,山上的楓葉已經變成深紅,曲江的水也開始變涼了,崑崙奴來自南方,並不適應寒冷的江水,但是他想在這個季節看看那些崑崙奴的水性,那些人就只能跳到江里去,在江底淤泥里尋找他投下的一顆明珠,搏他一樂。
「如果他們的水性果然奇佳,我一定要把小崔他們找來,大家再比一場!」盧公子在大腿上拍了一下,興沖沖地:「上一次把我極鍾愛的一位波斯公主都輸給了他,這一次,我要把他最鍾愛的侍妾贏過來,報這『一箭』之仇!」
龍飛滿臉堆笑地恭維:「公子一定能得償所願!」
盧公子哈哈大笑起來,在他眼裡,殺死一個朝廷五品大員,似乎遠不及一次投珠入水的遊戲來的重要。
……
楊帆在公孫府住了下來。
公孫不凡是個很爽朗、很好客的胖老頭兒,短暫的相處下來,楊帆就發覺公孫蘭芷姑娘那種讓她老爹深惡痛絕的男子性格,其實恰恰就是遺傳自這位公孫老先生本人,可是同樣的這種性格出現在男人身上就讓人舒服多了,所以他和公孫老頭兒相處的很愉快。
裴大娘出身裴字世家,雖然一身劍技驚人,但是在常人看來,她就是一位雍容高貴的婦人。居移氣,養移體,這位裴大娘已經多年不在外面走動了,看起來就更像一位和善慈祥的老婦人。
如今裴大娘崇信佛教,最常做的事就是在自家的佛堂里敲木魚兒,所以楊帆也只見過她一面,就再也沒有機會看見她了。
在公孫府的日子平淡而溫馨。清晨,楊帆陪著小蠻在花園中散步,這時候公孫姑娘正在林中練劍;楊帆陪著小蠻和阿奴一起用早餐的時候,這時公孫姑娘還在練劍;等到太陽高升,楊帆準備出門去拜望長安府令柳徇天的時候,公孫姑娘依舊在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