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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七七姑娘給打發走了,姜公子無奈地搖搖頭道:「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馬家門前打做一團,蘇坊正等長輩大聲呼喝著,讓赴宴喝喜酒的坊丁、武侯們也插手阻止,漸漸控制住了局面。
花大娘一張臉被撓得花臉貓兒似的,氣咻咻的被人拉開,與她對毆的那個村婦兩頰赤腫如同豬頭,已經看不出一點本來面貌。
這邊吵嚷聲漸息,她還在彪悍地跟自己的男人,一個叫赤忠的鄉下漢子發著威風:「你這個慫貨!炕頭的漢子被窩裡硬,一出門兒屁用不頂,你就眼看著自己的娘們被人欺負?」
「夠啦!」
蘇坊正厲喝一聲,制止了她的叫罵,冷冷一掃人群,大聲道:「散了!全都各回各家,有勁兒都他娘的回家使去,統統滾蛋!」
蘇坊正一怒,還真有那麼一股架勢,這場面也真是無法再把喜宴辦下去了,眾人紛紛離開,蘇坊正又吼道:「本坊坊丁全都留下,幫著拾掇拾掇!」
一場喜宴,就此不歡而散。
屋裡面,東屋裡新媳婦面片兒撲在炕上掩面哭泣,西屋裡馬大娘坐在炕頭無聲垂淚,馬橋蹲在堂屋門檻兒上,臉色青一陣紫一陣,一股無名怒火也不知該衝著誰發。
楊帆看看還在院裡院外幫著拾掇的坊丁,湊過去對馬橋道:「橋哥兒,你是男人,得有點擔當!這時候你蹲在這兒跟誰生悶氣呢?西屋老娘哭,東屋媳婦哭,你打算一家三口就這麼一晚上?」
「我……」
馬橋抬起頭,只說了一個我字,眼圈兒一紅,眼淚就在眼睛裡打起了轉轉。
沈沐也走過來,一撩袍襟兒,在馬橋旁邊蹲下,安慰道:「馬兄弟,這算什麼呀,窮親戚也好,富親戚也罷,只要親戚多了,總有彼此親近互相幫襯的,也有下三濫的,甚至還有瞧你日子過得比他紅火,成心給你搗蛋的,你遇到這點事兒,真心不叫事兒。」
楊帆在另一側蹲下,道:「沈兄說的是!今天這事,可不是你婚事操辦的不好叫人家笑話,明兒坊間傳開了,丟人的也不是你。你啊,先把大娘哄一哄,我幫你去哄哄寧姐,只要你們一家三口把日子過好了,今日喜宴上的這點事兒算個屁啊!」
楊帆和沈沐你一言我一語,漸漸勸開了馬橋心裡這個結,仔細想想,二人說的是這個理兒,馬橋點點頭,感激地道:「嗯!你們說的對,我是男人!今兒成了家,我就是家裡的頂樑柱,老娘哭,媳婦兒哭,我不能也這樣!」
他擦擦眼角淚水,道:「我去勸勸阿母!」
楊帆點點頭,目送他進了西屋,扭頭對沈沐道:「沈兄……」
沈沐含笑道:「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楊帆點點頭,向東屋走去。
這時坊丁們一起動手,已經把打爛的傢伙什兒都收拾好了,院裡院外乾乾淨淨,杯盤狼藉的模樣已然不再。蘇坊正方才看見沈沐與楊帆、馬橋一起說話,以為他們都是軍中好友,鎖著眉頭走過來,嘆息道:「這位小兄弟……」
沈沐揖道:「老人家辛苦了,虧得您老幫襯著。沒啥,親族友人多了,難免起些爭執。」
沈沐說著,從懷中摸出兩吊錢來,道:「大傢伙兒辛苦了,勞煩老人家……」
蘇坊正臉色一沉,道:「你這是幹什麼?」
沈沐笑道:「老人家莫要見怪,在下哪敢羞辱老丈,剛才許多兄弟只顧幫忙,還沒顧得上吃口熱菜,喝上口酒,這是在下替馬橋送他們的一點心意,老丈德高望重,這事兒就麻煩老丈您幫忙了。」
蘇坊正聽了臉色稍霽,想了想,便接過錢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不跟你客套了,好好勸勸橋哥兒,別放在心上,老夫先領他們離開。」
東廂房裡,面片兒用被子捂著臉,趴在床上不肯起來,今天這一幕鬧劇,真是讓她丟盡了臉,這是一個女孩兒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結果就這樣過去了,她真的很傷心。
楊帆站了許久,才緩緩地道:「今天是適合成親的黃道吉日,我想,不只洛陽城裡,恐怕普天下都有許多人在嫁女兒,在娶娘子……」
楊帆的開場白很特別,面片兒不自覺地便收了哭聲,豎起了耳朵。
楊帆道:「有一等人,今天嫁的風光體面,從此以後家庭和睦,夫唱婦隨,過得很幸福;有一等人嫁的不夠風光體面,可是成親後一樣的家庭和睦,夫妻恩愛;還有一等人,嫁的時候開心快樂,想著會一生恩愛幸福,到後來卻是同床異夢,彼此形同陌路;第四等人,嫁就嫁得不情不願,大喜之日實則大悲,今後也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凡此種種。因為今日這些不快之事,寧姐你肯定算不得那第一等幸福的人,但是卻可以做第二等幸福的人,你說是不是?」
面片兒悄悄擦擦眼淚,楊帆道:「為了操持你們的婚事,大娘很辛苦,如果你們開心快樂,老人家真比自己過好日子還快樂。我知道寧姐你有些傷心,可這些事兒實在算不了什麼,丟人的難道是你和橋哥兒?有些人不講究,在你們大喜的日子裡給你們心裡添堵,可是如果自己想不開,本來一件小小的不愉快,而且是別人造成的不愉快,那就真的變成你們的不愉快了,不止今兒不快活,以後怕也要用很長的時間才能緩和過來。寧姐,你比小弟要年長一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