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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菲的兩個哥哥也瘋了,丟了刀槍撲上去逐顆地認著人頭,認了一會兒,胡老大突然反應過來,叫道:「不對呀,咱們寨子裡被帶走的人不是阿婭(女孩)就是得苟(兒童),這些人頭怎麼都是成年的漢子,而且……一個也不認識啊。」
胡老二一聽用力拍了一下腦袋,附和道:「對啊!阿爹,此事必有蹊蹺!」
老胡回過味兒來,仰頭向城上看去。
就在此時,城頭打出了無數的燈籠火把,本來城頭就被巨大的篝火堆照的通明,只是篝火燃燒的地方熱浪上沖,實在站不住人,上面的人只能在熱浪噴涌不到的地方露面,那裡光線要暗一些,這回城頭也打起火把便亮如白晝了。
「城下的謝蠻兄弟們,本官是欽差楊帆!」
一個清朗悠揚的聲音在城頭響起,城下的謝蠻勇士紛紛抬頭看去,就見一人立在城牆上,被數枝火把照耀著,未等城下騷亂再起,那聲音又趕緊道:「我這個欽差,並不是你們要殺的那個欽差,你們要殺的那個人,在這裡!」
畢竟知道他是棵蠻所信任的朋友,並且與謝蠻有密約的僅限於幾位首領,普通的謝蠻並不知道他的身分,他若不趕快說明,怕是要替劉光業被人問候無數聲祖宗,再伴以瓢潑大雨般的冷箭了。
楊帆用手一指,劉光業便被人押上了城頭,站在城牆上,五花大綁。也幸虧他是五花大綁的,那些弓箭手乍見如此情景,曉得必有變故,便凝而不發了。
可是那些家中有女子被劉光業帶去的土兵姦污的,家中有財物被他們擄奪的、房屋被他們焚毀的、因為拒絕交出與他們親如一家的流人或者抵抗擄奪姦淫而被殺死親人的,卻是兩眼赤紅,恨不得立刻撲上城頭,把劉光業活活咬死。
總算各部頭人一見這般情形,曉得變故是因楊帆而起,急忙約束著部下,才沒有發生人如蟻附、前赴後繼,只為一個爺們的壯觀景象。
楊帆也清楚此時此刻不能按部就班地打官腔,得特事特辦,具體的事情得等城下謝蠻的情緒安定下來再說,因此馬上提高聲音又道:「劉光業在蠻州的所作所為,朝廷已經知道了。此人秉天子旨意而來,悖天子旨意行事,罪大惡極,理當誅殺!」
劉光業被反綁雙手,嘴裡塞了兩個核桃,撐得根本合不攏嘴也說不了話,只能用無限怨毒的目光瞪著楊帆。
楊帆轉身看向劉光業,戟指喝道:「劉光業,以你所作所為,立殺、決殺、不可留!本欽差奉天子令諭,斬殺罪臣劉光業,動手!」
劉光業的瞳孔驀地放大,他口不能言,眼中卻分明問出了他最想說的一句話:「你敢?你真的敢!」
回答他的是一口雪亮的鋼刀,鋼刀一揮,一腔子熱血便「噗」地一聲噴上半空,一顆人頭摔到城下的泥地上。
一個大膽的謝蠻勇士跑到城下拾起那顆人頭,又一溜煙兒跑到一個火堆前,很多人圍過去看,片刻功夫就辨明了劉光業的正身。
劉光業去各家寨子裡作威作福、燒殺掠奪時都是親自帶隊,但凡見過他的人,又有誰能忘得了這個大仇人。
城頭,左右挾著劉光業無頭死屍的士兵被他腔子裡噴出來的血糊了一頭一臉。楊帆稍一擺手,二人便用力一推,無頭死屍栽下城牆,「嗵」地一聲沉重落地。
城頭上,宋楚夢呆若木雞。
楊帆剛上城頭時,因為有他解圍了,宋楚夢還由衷地感到欣喜,現在真是被嚇呆了。
他倒不是心疼劉光業,如果能殺,他也早把劉光業幹掉了。只是,一位朝廷大員、一方天子欽差,楊帆說幹掉就幹掉了,居然一點都不猶豫,這可真把宋楚夢嚇著了。如果他知道楊帆在姚州還幹掉了一位欽差,乃是一位殺欽差專業戶,只怕更要嚇得魂不附體了。
不錯,聖旨上的確是授予楊帆臨機專斷之權,可是自古以來,享有這種特權的欽差並不少,然而除非皇帝事先就已經授意他要去幹掉誰,奉旨欽差很少會擅自誅殺大臣。
皇帝授予你這種特權,其象徵意義遠遠大於實際意義,你今天依此特權斬了大臣,那沒問題,改天朝堂上變了風向,這也未必就不能成為別人攻訐你專權濫權的依據。可是楊帆……他真的毫不猶豫。
宋楚夢還在發愣,宋萬游畏畏縮縮地湊到他的面前,低聲道:「叔父,咱們的人……也被押上城牆了。」
「呃?」
宋楚夢如夢初醒,扭頭一看,就見每兩名禁軍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土兵,又把近一百名宋氏土兵推到了城牆上,密密匝匝地站滿了整整一面城牆,仿佛那面城牆陡然間又加高了一層。
一時間,城下上萬的謝蠻勇士也不禁摒住了呼吸……
第0552章 各有所圖
「砰!」
「砰!」
「砰!」
每一顆人頭落地,都像是一記沉悶的鼓聲,而所有聽著這「鼓聲」的人都一聲不吭,連呼吸聲都儘量放輕了。
偶爾會有一顆人頭落地時恰巧砸在一塊石頭上,「砰」的一聲就變成「噗嗤」一聲,仿佛摔爛了一個西瓜,讓城上城下的人眼角的肌肉都古怪地抽搐幾下。
沒有人想得到楊帆會有這樣的辦法來結束這場戰亂,一顆接一顆的人頭摔落,把城下謝蠻心中的怒火、悲憤漸漸湮滅,胸臆中湧起的,只剩下無盡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