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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益清見她黛眉輕鎖,沉吟良久還不說話,不禁奇道:「難道婉兒姐姐真想見她?」
婉兒搖搖頭道:「我如今這副模樣,如何能夠見她?見自然是絕不能見的。不過……」
婉兒想了想,道:「你去吧,就說我偶染小恙,不見外客,承蒙安樂殿下來訪,改日我再親自回訪於她,請她先回去!」
不管安樂公主因何目的而來,即然已經到了府前,總該見上一面的,否則未免不合禮數、不合情理。可婉兒現在這副樣子又是絕不能見她的,即便她有所猜疑,婉兒也不信她會猜到自己有孕在身。至於說於禮不合,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還真不用在乎。
蘭益清答應一聲,輕輕退了出去。婉兒螓首輕揚,思索良久,依舊滿腹困惑。她本能地感覺得今日安樂公主莫名其妙的來訪,必定大有文章,可她始終想不出安樂公主可能的目的。
自從她來到長安,只有一次靜極思動,讓楊帆陪著去了一趟樊川,那時候安樂公主還沒到長安呢,而且她游樊川的時候還特意隱去了名姓,怎麼可能泄露身份?婉兒怎會想到,那日懲誡的那個登徒子,居然和安樂公主搭上了線,而且還看破了她的身份。長安這邊,本不該有人認得她的。
婉兒輕輕躺下,思來想去,越想越是不安,她無法揣測安樂公主的來意,但這並不影響她因之產生警覺。思索良久,婉兒揚聲喚道:「小苗,你進來!」
……
安樂公主從杜文天那裡聽到婉兒有孕這個天大的秘密之後,馬上就風風火火地奔了隆慶坊。她也知道,一向跟上官婉兒沒什麼交集的她,突然登門拜訪會顯得有些突兀,但她也知道,以她李家公主、武家媳婦的身份,除非上官婉兒真的有見不得人的理由,否則絕不會讓她吃個「閉門羹」。
上官婉兒在宮中是極有勢力的,但她從不鋒芒外露,她和武氏、李氏、二張乃至相王諸黨各派勢力都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這樣一個處事圓滑的人物,她既已來訪,邀她入內小座片刻款待一番,才是最合乎上官婉兒處事之道的作法。
所以,一向心高氣傲的安樂公主,今天最希望的就是吃一碗「閉門羹」。婉兒若是不見她,掃了她的顏面,才是她最想看到的結果,那樣就能證明婉兒確實心中有鬼,她才好繼續接下來的計劃。
她如願以償了。
杜文天在興教寺「求挨揍」,他如願以償地挨了一頓揍。
安樂公主跑到隆慶池「求打臉」,她也如願以償地被打了臉。
蘭益清從後宅出來,直接趕到府門前,對等候在車中的安樂公主拱手稟道:「我家待制偶染小恙,身體有所不適,今日不宜見客。待制說,有勞殿下來訪,待制改日再回拜公主殿下。」
安樂公主一聽,不禁喜上眉梢。以她一向的脾氣,被人如此冷遇,早就惱羞成怒懷恨在心了,這時她卻只有滿心的歡喜。
安樂微微一笑道:「安樂來的不巧,既然如此,這便告辭,請回復上官待制,等待制病體痊癒,本宮再過府拜會!」
安樂公主擺擺手,車中侍立的侍女放下竹簾兒,車夫一揚鞭,驅著兩頭健壯的青牛,拉著翠幄清油車,慢慢悠悠地離開了府門。
安樂公主在車中興奮地攥了擤拳頭,聽杜文天說起此事時,她心裡就已信了七成,如今又被上官婉兒無禮地拒絕相見,她便有了九成把握。
可是安樂公主只覺得自己下了一招妙棋,稍一試探就掌握了婉兒的底細,卻怎知道以婉兒一向的謹慎機警,她的冒昧來訪何嘗不是不合情理,就在她驅車離開隆慶池的時候,婉兒已經派樹小苗去知會楊帆了。
安樂公主興沖沖地回到杜氏府邸,武崇訓此時已經赴宴歸來,一見她便道:「娘子去拜會上官待制了?以娘子的身份地位,何必紆尊降貴地去拜會她呢。」
安樂公主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我有什麼身份地位?你當人家上官婉兒看得進眼去?嘁!」
武崇訓見她臉色不愉,趕緊陪笑道:「啊!為夫聽說娘子今日在東市看中了一件百鳥羽裙,結果卻被別人搶先買了去?娘子啊,你既然喜歡,那就買回來嘛,不過區區數百萬錢,咱們武家……」
安樂公主唬著臉搶白道:「咱們武家怎麼了?區區數百萬錢?你也好意思說,你拿得出來嗎?虧你還是梁王世子,可是你比你的那些兄弟們多什麼了?你家那老不死的許你支用的才多少錢?區區數百萬錢?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巧屁!」
身邊有不少宮娥太監侍候在那兒,武崇訓被妻子當眾教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不敢多言。安樂公主氣呼呼的坐到榻上,吩咐道:「來人,去請杜公子來。」
武崇訓把安樂公主當成天上仙子一般,最不喜她接觸男人,一聽她要見杜文天,登時不悅道:「娘子要見他做什麼,有什麼事派人去吩咐一聲不就好了?」
「要你多嘴!」
安樂公主抓住靠枕一倚,雙腿往榻上一放,武崇訓趕緊上前,替她脫掉靴子,輕車熟路地捏起腳來。
「上官婉兒……」
安樂公主倚在靠枕上,閉著眼睛想著,暗暗冷笑起來,憑什麼她可以比我更尊貴?她姓上官,我可是姓李的。想著高高在上的上官婉兒身敗名裂、身首異處,安樂心中登時湧起一種異樣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