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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別駕平素最信這些東西,他還弄了許多龜甲,時常捧著《易經》進行推演,雖然他推演的卦象十之八九都不靈驗,他卻依舊樂此不疲。如今本地出了這樣一位奇人,自然有人投其所好,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劉別駕對這道人甚是好奇,便專門挑了一天,身著便服,只帶一個小廝,扮作自家子侄打扮,趕去找那張道人算命。
不料那張道人一見他的面,便已識破他的身分,驚呼貴人到了,連忙對他以禮相迎,弄得劉思禮疑神疑鬼的。那道人也不問他生辰八字,只是摸骨相面,之後便肯定地告訴他,他這一生大富大貴,遠的且不提,近日便有一樁大喜事:他將榮升箕州刺史。
劉別駕聽了,本已對這道人存了幾分信服的念頭登時又淡了,只當他是一個招搖撞騙的神棍,連卦資也不付,便大笑而去。
原來,別駕雖是刺史佐官,距刺史只一步之遙,但是從別駕而刺史,從佐官變主官,在官場上是一道極難爬的坎兒。
劉思禮雖是大唐開國元勛劉義節的侄兒,但是就算劉義節本人也早在貞觀初年便因收受賄賂而被貶為庶民、流放嶺南,如今早已過世。劉思禮的家族中現在並沒有什麼得力的長輩在朝為官。
他這個別駕已經做了很多年了,熬資歷倒是夠長的,可是距當刺史卻還差著一截,更何況本州刺史林錫文不但任期未滿,而且還有極強硬的後台,他是魏王武承嗣的門下,這箕州一連幾任刺史,都是魏王的人,他劉思禮這顆臭雞蛋拿什麼去跟人家這麼硬的石頭碰?
沒有人知道劉別駕今日來算了些什麼,也不知道張神仙給他算出了什麼。劉別駕不會蠢到讓刺史大人知道自己覬覦他的職位;張神仙也不會蠢到讓刺史大人知道自己預言他將捲鋪蓋滾蛋。
候在張道人住處之外等著算命的人,只看到劉別駕大笑而出,滿臉不屑,房門大開處,張道人卻端坐案後,捻須微笑,不慍不惱。引得眾人十分好奇,一連猜測了幾日,才不再有人議論。
洛陽城裡,楊帆已走馬上任,成為天官郎中。
楊帆自到天官府上任以後,尚書大人果然安排他處理南疆選官事宜。南疆許多官員現在都是待參之身,需要及時補充官員替換,那裡路途遙遠,就算這邊馬上安排妥當,新任官員全部走馬上任差不多也得到明年開春,是以任務十分緊急。
楊帆正埋頭整理卷宗,拿起一份看了看,忽然便是一怔,這份公文竟然不是南疆候選官員的履歷卷宗,而是箕州刺史林錫文突患重疾不能理事,請求辭官回鄉歇養的報告。
楊帆心中生疑:「這份公函,送錯了吧?」
第0643章 放狗
楊帆自上任以後,塞條子的、送拜貼的、遞手札的絡繹不絕。
有往他家裡送的,也有往衙門裡送的,往家裡送的大多都是平級或者下屬,求他幫忙的,自然免不了要有一份厚禮相隨,好在這樣的人胃口都不大,要求的官職也不高,楊帆來者不拒,一一笑納。
往衙門裡遞手札的自然都是位高權重之輩,自覺能鎮得住楊帆,讓他給自己辦事就是給他面子的人,諸如李昭德、武三思之流,這些人的手札遞過來,楊帆自然更沒有拒絕的道理。
天官郎中的屬官胥吏們已經篩選了大量官員和候選散官的履歷資料,楊帆按圖索驥,按照禮單手札列了一份名單,叫胥吏把名單上的這些官員的履歷率先抽出來,光是這些人的資歷就把他的公案堆得滿滿當當。
這幾天楊帆處理的全是候選官員的履歷,根本不曾涉及其他,如今裡邊貿然出現一份這樣的公函,自然令他滿腹疑惑。楊帆開口喚道:「李令史!」
令史李征虎是個四旬上下的清瘦文人,聞聽郎中呼喚,連忙擱下毛筆,翹著一蓬山羊鬍子迎過來,拱手道:「郎中!」
楊帆把那份公文遞過去,說道:「老李,你看看,這份公文遞錯了吧?」
李征虎接過那份公文,匆匆瀏覽一遍,咧嘴笑道:「是挾雜進來的,呵呵,不過也不算送錯!您是考功郎中,雖然現在主理南疆選官一事,可是其他官員的升遷任命各項事宜,一樣有權處理啊。您瞧,陳員外都已經做過批處了,您只要圈閱一下,走個程序就是了。」
「哦!」
楊帆恍然,笑道:「本官剛剛上任,於吏部諸般事務還不甚了了,有勞指教了!」
李征虎趕緊搖手,惶恐地道:「可不敢當,可不敢當,卑職只是把多年來在吏部當差的所見所聞,稟與郎中知道罷了。」
楊帆笑笑,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李征虎欠身退下,楊帆重新打開那份公文,見上面赫然有吏部員外郎朱然的批覆:「建議准予林錫文辭官榮養,由箕州別駕劉思禮繼任刺史一職。」
楊帆提起筆來正想圈閱上去,筆尖在手本上稍稍一捺,剛剛塗下一個黑點,心中忽地一凜,忙又凝住了筆尖。
不對!就算是一個小小的計史,一個小小的掌固,都有人削尖了腦袋去鑽營去爭搶,這一州刺史是多麼大的一個肥差,居然沒有人來爭來搶,這些官兒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高風亮節了?
吏部衙門在六部之中,可以說是最好乾的衙門,也是最難乾的衙門。說它好干,是因為戶、禮、刑、兵、工各部都是很專業的衙門,主持大典、科考、接見外賓、統計戶口、計納錢糧、刑名訴獄、建築工程、訓養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