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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外,在當時的口語中稱的就是員外郎,正如宰相被稱為相公,並不是後世所說的財主。
潘梓文口中所說的請楊帆「秉公而斷」,是為他主持公道,這個公,只是他潘家一家之公。而楊帆這番承諾,在他看來,就是楊帆最準確的答覆。所以潘梓文很滿意。正事有了著落,氣氛就緩和下來,談及的話題也從這件事情變成了家長里短的寒喧。
潘員外誇了幾句楊帆的書房布置雅致、別具一格;楊帆便贊了幾聲潘員外養身有道、面相看著至少比年紀年輕十歲;潘員外關心了一下楊帆有無子嗣,楊帆就順道詢問了一下潘員外子嗣幾人,可曾婚配。
不料這一來又勾起了潘員外的傷心之事,潘員外忍不住老淚縱橫,楊帆少不得又要說幾句「節哀順變」什麼的以示安慰。兩個人扯了一會淡,潘員外就起身告辭了,楊帆執禮甚恭,儘管潘員外再三請他止步,他還是大開中門,一直把潘員外送出府去。
當天晚上,沒有人再登門。
潘梓文既然來了,武承嗣就不用來,方才在言語之前,潘梓文已經很含蓄地透露了一下,他是武承嗣的人。以武承嗣的權勢和地位,楊帆還不夠資格叫他紆尊降貴,親自登門。
上一次在白馬寺的時候武承嗣要出面,是因為那兒有個薛懷義,旁人是沒有資格去這位大佛身邊要人的。武承嗣去過白馬寺,這就夠了,只要楊帆不蠢,他就得掂量一下得罪魏王的後果。
當天晚上無人再登門,但是第二天早上楊帆準備去刑部的時候,半路上卻「巧遇」了武三思,他被梁王很熱情地邀上車子,車駕緩緩而行,兩人在車中聊了小半個時辰,楊帆這才出來,乘馬直奔刑部。
武三思自然也不需要向他送禮,他成親的時候武三思送禮,要的就是那種禮賢下士的勁頭兒。此時送禮,卻不免要弱了他的名頭。何況,他一直把楊帆當成他的人,肯親自來囑咐一聲,說這件事自己很關注,那就足夠了,何須送禮。
楊帆有點小小的鬱悶,他也不是算無遺策的,他以為會有人來求他辦事,便一定會有人送來厚禮,卻沒想到明明都是有求於他的,一個個卻只對他呼來喝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好像肯叫他為自己辦事,就已經給了他天大的面子。
「還是因為官兒小啊!」
楊帆如此慨嘆著。
當他趕到衙門以後,還是在二堂分別提審常家的老中幼三代,以極大的耐心反覆詢問,等到當晚散衙的時候,他所整理出來的卷宗已經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態度,就連那個做筆錄的書吏秦明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瘟郎中傾向於常家!」
這個傾向當然是指常之遠殺死潘君藝一案。
至於老常家那個打死了兒媳的老太婆是死是活,已經沒有人關心了。那件案子,大家早就知道楊帆的態度,既然陳東判的是常老太婆罪減一等,而楊帆堅決反對,那麼他所堅持的必然是判處常老太婆死刑。
可是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這樁案子已經無關大局。眼下最重要的是這樁涉及三法司,背後甚至涉及到魏王和梁王之爭的潘君藝被殺案,這件案子不能解決圓滿,就算他推翻了陳東的判決,也無法在刑部立足。
如今看來,他的判決很可能是與大理寺相悖的,也就是說,他會推翻大理寺的決定,順從「民意」,依照御使台的諫議,將常之遠罪減一等,改判流刑。如此一來,他必然會得罪大理寺,繼而得罪魏王。而以萬國俊為首的御使台,會因此成為他的盟友麼?
且不說他此前曾經受過御使台的迫害,就以目前御使台臭名卓著的名聲,只要他敢表現出與御使台結盟的傾向,擔心他變成第二個周興的文武百官,馬上就能群起而攻之,把他打落九地之下,再踏上一萬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秦明達把他了解到的最新情況迅速匯報了陳東,陳東和秦明達仔細研究了半天,也沒有弄明白楊帆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他決定再觀望一下,在他看來,這個問題根本就是無解的,兩大勢力得罪了任何一方,他這個新任刑部司郎中都很難收場。
陳東站在院落里那棵桂樹下,看著漸漸吐露的花苞,覺得這一切都是天意,楊帆當初決定以此案為突破口向他發起進攻的時候,也不會預料到此案會有這麼大的轉折,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陳郎中掐了一朵桂花在手,立在樹下,悠然如拈花的佛祖。
他的長隨羅令和他的心腹書令秦明達站在左右,微笑似了悟於心的迦葉尊者。
這一晚,還是沒有人登門給楊帆送禮,就連剛被楊帆提拔為班頭的袁寒都沒有來,楊帆寬衣睡覺的時候,對他的親親老婆小蠻姑娘發牢騷說:「這衙門裡的人果然都是成了精的妖怪,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小蠻姑娘打了個風情萬種的呵欠,說道:「睡覺!」
楊帆嗯了一聲,從善如流地脫光光上床,然後涎著臉問他的女菩薩:「娘子,距上一次,可到了第五天麼?」
小蠻姑娘回答的很有禪意:「睡覺!」
第0430章 妙人兒
晨曦斜照,崔侍郎一手負在身後,在一個幽靜的院落里,悠閒地餵著他的那隻八哥兒。
廊下掛著一隻精緻秀雅的鳥籠,一隻通體黑色、喙足鮮黃的八哥兒用它有力的雙足抓著棲杆兒,鳥頸一探,便發出清脆的叫聲:「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