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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節,北方主要農作物依舊是粟(小米)和黍(糜子),有些水源充足地區也種稻子。麥子作為外來物種雖也是旱地作物,卻比粟、黍要求的灌溉條件更高。再加上當時麵粉加工業落後,通常人們是把麥子和大米小米一樣煮熟後食用,口感不佳,所以窮苦人家才吃麥飯。
那時當官的吃麥飯會被視為清廉;子女在守孝期間吃麥飯是虔誠的哀悼;如果有人把小米飯留給自己吃麥飯給長輩吃,會被人罵為不孝。麥子在中國糧食體系中的地位是明朝中後期才確立。因此這時官府收稅仍以粟黍為主,麥子只能農人自己吃。
楊帆和張昌宗對視了一眼,笑微微地又問:「哦,你們這村子有多少畝地,一年要繳納的租子是多少啊?」
……
在這個小村子裡了解到當地村民歷年以來的收成和交租情況以後,楊帆和張昌宗便率人離開了,這已是他們走訪過的第四個村莊。
楊帆和張昌宗得到皇帝密令之後精心做了一番安排。
雖說三陽宮裡都是最頂層的權貴人物,其中未必會有隱宗的耳目,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布下了層層煙幕。楊帆消失是因為回洛陽探察水情去了,以備水勢回落報與天子。這個消息只限於上層人物知道,有心人若想打聽自可探知。
此時的洛陽城宛然一座水城,到處都有官府的人在處理善後,亂糟糟的沒個章法,就算有人得了消息,想要回去盯楊帆的梢,他也得有本事先找到楊帆才成。至於張昌宗的消失就簡單多了,他本來就待在內廷,外臣沒幾個人能看到他。除了皇帝身邊的宮娥太監,又有誰知道他不在宮中?
楊帆與張昌宗秘密離開三陽宮後,馬上兵分多路,除了他們這一路,其餘幾路俱是疑兵,分別向綏州、延州、丹州、同州方向進發,但是最終的匯合地點都在延州,按時間來算,他們此時也該向這裡集中了。
楊帆出發前還派人給古竹婷去了信,叫她兄妹四人從鄜州趕來延州,這是他的得力臂助,這個關鍵時刻自然要留在身邊。至於鄜州那邊已經沒什麼好查的,且讓那些貪官得意一時吧。
楊帆原本查丹州和鄜州時,用的手段半明半暗、半官方半江湖,可是當他察覺延州府有著更驚人的黑幕時,就不需要這般謹慎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沒有施展的餘地,他此時用最簡單最粗暴的辦法就能達到目的。
只要他能確認延州一案的存在,抓捕了本地那些貪官,順藤摸瓜地查下去,鄜州那邊的貪官污吏們就將無所遁形。
北方和西北地區本就是隱宗經營的重點,他們必然與當地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樁驚天動地的大案處理下來,一定能對他們造成沉重打擊。如此一來,既打擊了貪官污吏,又打擊了隱宗勢力,可謂一舉兩得。
車中,張昌宗興沖沖地道:「楊將軍,這幾處地方連年豐收,百姓每年如數納稅,可朝廷那邊一粒米的賦稅都沒有收到,卻年年收到謝刺史的報災請賑奏疏,還得撥款賑災,這明顯就是佯災冒賑啊,咱們可以動手抓人了吧?」
楊帆微笑頷首道:「奉宸丞說的是,咱們是該動手了!」
張昌宗此來一路跋涉,雖然有人服侍著,可吃穿用度、行車趕路也實在辛苦,他原以為出京有多好玩,現今想來實在沒什麼意思。唯一叫他能支撐至今的念頭,就是可以扮清官大肆抓人,這遊戲有趣的緊。
如今楊帆終於同意用兵,張昌宗不由大喜若狂,馬上在廂壁處一扳,「喀喇」一聲,一個隱秘的夾層便彈開來,張昌宗從夾層里提出一隻沉甸甸的鐵匣子往案上一放。
匣子一開,裡邊黃綢墊底,有十二個獨立的格子,前面六格方形、後面六格長方形,兩兩對應。方格中,靜靜地趴伏著一隻只金燦燦的烏龜,一共六隻烏龜。對應的長格中,各有一卷雪白的紙,系以黃絛。
龜為龜符,紙為敕命。
憑此兩物,便可調兵遣將,興一場血雨腥風!
第0912章 單身入虎穴
延州府從表面上看,的確很難給人一種大城大阜的繁華氣象。
這裡是廣袤無垠的黃土高原,層層梯田仿佛一道道跳躍的音符,村落則散布於山巒溝壑之間,人們大多依據地勢,以冬暖夏涼的窯洞為屋舍。是以延州城內的建築很大程度上也受到了這種影響。
城中的建築多是高大厚實的土磚牆壁,靈活多變的方格木窗,窗上貼著大紅剪紙的窗花,與窯洞很有相似之處,顯出一種特有的鄉土氣息。不過,街頭川流不息的人群,趕著牛羊牽著駱駝的商賈,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還是顯出了一種蓬勃的活力。
延州刺史府的建築風格則與城中其它建築迥然不同了。謝宇斌在這裡已經做了九年的太守,刺史府也不斷擴張,如同一座城堡。前堡基本保留了原刺史府的模樣,後宅卻不斷擴建。
深宅大院,連房洞戶、柱壁雕鏤,窗牖雅致,妖童美女,充斥其間,倡調伎樂,晝夜無歇,簡直就是一處人間天堂。可是身在前院的人,根本想像不到一道月門兒之後,茂密大樹叢中,竟然別有洞天。
此刻,後宅西跨院內,一樹樹火紅、一樹樹金黃,火紅與金黃如飛淺的火星,隨著微風飄飄灑灑,飄於閣上、灑於欄上、浮於水上。
閣頂是青黑色的飛檐,掩映於火紅與金黃的樹影中,閣前有鏤花漢白玉的石欄,石欄下碧水清清,紅葉蕩漾,一池粼粼,岸邊垂柳,水中又有孤島茅屋,極是幽靜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