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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鏡定了定神,緊張地道:「堂兄,這人是誰啊,花這麼多錢,就為偽造一份文書,這……不是想謀人財產吧?」
李譯把嘴唇一撇道:「謀個屁!謀人財產,有改過書上家的麼?」他伸出一根短粗胖的手指,在几案上點了點,說道:「不該你打聽的,不要打聽!為兄還會坑了你不成?這件事辦成了,可不僅僅是叫你撈上一筆!」
他把雙眼微微一眯,緩緩說道:「你還有一年,在這洛陽府的任期就滿了吧?就算考功全是上佳,也得挪窩兒,去哪兒?你可決定不了。這件事你要是辦成了,那位貴人就能保你一個油水十足的去處,就算你想去揚州,也不是不可能!」
李鏡雙眼一亮,急忙道:「此言當真?」
李譯把嘴一撇,微微闔上雙目不說話了。
李鏡按捺不住,站起身來在房中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把牙一咬道:「堂兄,這件事就交給我了!我保證辦得穩穩妥妥,半分破綻都看不出來!」
李譯睜開雙眼,嘿嘿地笑了兩聲,道:「這才對,李鏡啊,哥哥我幫得了你一時,怎也保不了你一世,凡事還得你自己爭氣,膽子該大的時候就得大起來。我回去等你消息,記住哥哥一句話:富貴險中求!」
……
史館裡,幾名金吾衛引駕仗的官兵面面相覷,卻又不敢交頭接耳。
金吾衛本來也是皇帝的嫡系部隊之一,丘神績雖因謀反被誅殺,但是武則天最清楚丘神績的真正罪名,所以並未因此失去對金吾衛的信任,只是在軍中大肆清洗了一番,把那些與丘神績關係過於密切的將領或免職或左遷,紛紛調離了金吾衛。
金吾衛設在宮中的引駕仗在這場風波中並未受什麼影響。但是之後引駕都尉朱彬以謀反被捕,對金吾衛尤其是引駕仗官兵的排查就嚴厲多了,弄得引駕仗官兵一個個就像過街老鼠,每回執勤,他們都覺得左衛和羽林衛的士兵在把他們像賊一樣防著,可是沒辦法,讓他們的都尉成了叛逆呢。
按道理說,上官婉兒並非他們的直屬上官,他們屬於軍隊系統,上官婉兒無權調他們過來問什麼事情,當然,道理上是這麼講,可是當初謝小蠻以梅花內衛果毅都尉的身份找朱彬幫忙,朱彬還不是欣然從命?如果上官婉兒有什麼事情卻不和他們打招呼,而是直接對皇帝說,他們更承受不起。
尤其是這樣的時刻,他們更得夾起尾巴做人,乖乖到史館來報到了。他們等了好久,還不見上官待制召見,這時房門一開,一個樣貌清秀的女官帶著一個小宮娥姍姍地走進來。
引駕仗雲騎尉杜潤生認得此人,這個女子乃是宮中一名女官,名叫符清清,杜潤生連忙把身形一正,恭敬地喚道:「符姐姐!」
符清清還不到雙十年華,比杜潤生小了十六七歲,只不過這宮裡頭對宮娥女官的敬稱都是姐姐,就像對太監的敬稱都是公公一樣,杜潤生如此稱呼,只是表達恭敬之意。符清清雙手一撫臀後裙幅,在繡墩上風情萬種地坐了,脆聲道:「今天找你們幾個人來,是有兩件事兒要問你們。」
杜潤生趕緊陪笑道:「姐姐請問,在下聽著呢。」
要說起來,符清清這位女官的品秩並不比杜潤生這位正七品的雲騎尉高,而且內官與外官哪怕是平級其實也要低些,但是形勢比人強,現在的引駕仗就是個誰來都能捏一把的軟柿子,硬不起來。
符清清淡淡一笑道:「也沒什麼,本來呢,你們引駕仗的事,輪不到我一個女官來管。不過,本姑娘手下幾個內侍宮女聚在一塊兒亂嚼舌頭,可巧被我聽見了,所以叫你們來問問,如果沒有其事呢,我也好懲罰他們,免得他們以後胡說八道。」
杜潤生和校尉湯千里對視了一眼,杜潤生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姐姐說的是什麼事呢?」
符清清道:「你們是引駕仗,負責宮中儀駕鸞仗諸般事宜,舉凡敝幕、故氈、旗鼓、雜畜、牧養諸般事宜,都歸你們管。有人說,你們幾個把帳幕、氈毯、旗鼓,私自拿去變賣,還有人把大角手使用的銅號故意損毀,報領新號,舊號則毀為銅塊,出售於商賈,不知可有此事啊?」
杜潤生等人聽了臉色倏變,他們做這些事,自然不可能完全瞞過宮裡人,的確是有些太監宮娥知情,可是這些人也是分了好處的,怎麼還會有背後說出來?
符清清瞟了他們一眼,輕輕一笑,道:「你們不妨商量好了再給我一個答覆,我不急!」
忽然,她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啪」地拍了一記巴掌,笑道:「對了,這一位是湯千里湯校尉吧?」
湯千里謹慎地道:「正是下官。」
符清清道:「湯校尉與引駕都尉朱彬據說關係非常密切,哦!我說錯了,不是你一個,而是……」
她伸出一根纖纖玉指,輕輕一划眾人,笑吟吟地道:「你們一群!」
幾個官兵臉色登時全變了,朱彬已經定了謀反之罪,符清清這麼說什麼意思。
湯千里趕緊道:「符姐姐誤會了,我等與朱都尉也談不上如何的關係密切,只是……他是我等頂頭上司,日常接觸自然多些。」
符清清剔了剔手指,輕描淡寫地道:「是麼?我怎麼聽說,有一回,湯校尉在引駕仗押衙里,對朱彬說過:『我湯某人眼裡只知朱都尉,不知其他。凡事定與朱都尉共進退!只要朱都尉一句話,上刀山下海,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