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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沸水燙起的血水、膿水,各種體液糊住了楊明笙的臉,他臉上那兩道森嚴冷酷的法令紋已經看不到了,只有血泡、膿水和茶葉,此時的他不是厲鬼卻勝似厲鬼。
「我的眼睛……」
楊明笙從喉中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他終於發現了一個無情的現實: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不是因為室內熄了燈,而是因為他的眼睛瞎了,被燙瞎了。
瞎了,他瞎了,再也做不了官,他的前程徹底毀了。
楊明笙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也一片漆黑,身心的雙重打擊讓剛剛甦醒的他再次昏厥過去。
……
「嗯……」
楊明笙悠悠醒轉,他摸索著,絕望地慘呼道:「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耳邊那蒼老冷酷的聲音又復響起:「血海深仇,百餘條人命,殺了你豈不是便宜了你!你說不說,如果你不說,我不介意繼續對你施加所有想得到的酷刑!你是司刑郎中,應該很有信心,沒有人捱得過所有的酷刑,是麼。」
楊明笙渾身發顫,嘶聲叫道:「惡魔!惡魔!你是一個惡魔!」
蒼老的聲音冷厲地道:「不錯!我是惡魔!楊郎中,這都是拜你所賜啊!呵呵……」
笑聲未絕,突然傳來一聲氣爆的聲響,房門「砰」地一聲飛起來,撞到了對面的博古架上,砸得一片粉碎,兩個人影急闖而入,口中厲聲喝道:「賊子住手!」
楊帆剛剛丟掉手中的絲帛繩子,兩個護院的家將便猛撲過來,手中朴刀卷如車輪,繞向楊帆的腰頸。
他們來自西州,是楊明笙的部曲,武將部曲。能被楊明笙選為侍衛的,一身武功自然不凡,更何況他們長於西域,生性彪悍。
兩口刀在他們手中大開大闔,霍霍生風。楊帆急急抽出腰間短刀,只聽「鏗鏗鏘鏘」一陣響,在兩柄剛猛狂烈的朴刀劈砍下,手持短刀的楊帆險之又險地避過一刀刀必殺的刀法,一路退去,退到牆角。
楊明笙聽見兵器撞擊時,在地上興奮地蠕動著,強忍著巨痛,語無倫次地嚎叫道:「殺死他!把他給我剁成肉醬!我要活的,我要活的,我要親手宰了他!」
書房內一場兇狠狂猛的惡鬥,噼嚦啪啦一陣亂響,書架矮几、薄帷長幔紛紛糟殃,整個房間裡碎屑橫飛,好像剛被颶風吹過一般。
「轟隆隆!」
書房外又衝進十幾個執火明仗,持刀握劍的人,有的人搶去扶住楊明笙,有的人加入戰團,圍攻楊帆,楊帆朗聲長笑:「狗賊!你這條命註定了是老夫的,今日暫且寄下,來日再來取之!」
說著手中短刀突然大放光華,舞出一團團耀眼的光輪,迫退逼近的幾員家將,倒身一縱,撞開窗子飛躍出去。
「追!」
那兩個家將銜尾急追,魚躍出窗,三道人影一前兩後,幾個縱躍便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
「汪!汪汪!」
小白盡職盡責地狂吠起來……
第0064章 心甘情願上你的鉤
當清晨的鐘聲鼓聲再度匯奏成一篇熱鬧非凡的樂章時,修文坊迎來了新一天早晨的太陽。
今天修文坊里的百姓並沒有急著上街,因為坊里的氣氛有些異樣。
坊門口立著幾個洛陽府衙的公人,一些公服佩刀的彪形大漢不斷地進進出出。
今天雙號,不用上朝,可是那些一直就住在這個坊里,坊中百姓卻十年難得見一面尊容的官員們卻都起了個大早,一個個神色嚴峻地走出來,紛紛往楊郎中家走去。
就連坊里那些平素吊兒郎當的武侯,今日也都衣著整齊,腰按佩刀,一臉嚴肅地在大街小巷中巡弋,既不交頭接耳,也不左顧右盼。
洛陽尉唐縱和刑部法曹參軍喬君玉腳步匆匆地走進了楊郎中家的大門,神色非常冷峻。
坊正蘇墨涵站在自家台階上,向那些一大清早就被他傳來,一個個沒精打彩地打著哈欠們的坊丁們聲嘶力竭地喊話道:「都不要說話!靜一靜,聽我說!」
蘇坊正扯著嗓門兒高聲道:「昨天夜裡,楊郎中家裡有大盜潛入,把楊郎中打成了殘疾,無法無天!真是無法無天吶!朝廷震怒,下令嚴查兇手!楊郎中是咱修文坊的人,咱們更得打起精神、賣賣力氣!侯癩子,你再說話,看老子不大嘴巴子抽你!」
蘇坊正從大缸里摸出個瓢來,舀了半瓢涼水,咕咚咚地喝了一氣,把瓢一扔,重新站回階上,雙手插腰道:「都聽好了,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武侯鋪,由武侯們領著,按你們平時負責的地段,逐家逐戶的盤查……」
所謂的盤查,根本就是例行公事,其查緝效果可想而知。
其實誰都明白指望不上這些武侯和坊丁,可是即然出了事,方方面面總要有所表示,以示我很在意,不過是場面上的做法。
修文坊的不良帥霍明雷等蘇坊正趕到,向武侯和坊丁們分派了一下任務,叫他們各自去做事,亂鬨鬨的剛把這些人打發出去,就有公人登門,叫他們馬上去見洛陽尉唐縱,唐少府此刻正在楊明笙府上。
霍明雷和蘇墨涵趕到楊明笙府上,只見進進出出好多公人,還有許多穿公服或常服的官員,二人被楊府的三管事引到一間書房,洛陽尉唐縱正在那裡,刑部的喬君玉也在場。
唐縱喚他們來,卻是因為一樁事情。那兇徒臨走時曾經放出狂言,說還要來取楊郎中性命。他既然這麼說了,官府就不能不予重視。但是他什麼時候來,誰又說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