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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杜文天為什麼要自殺呢?如果說他是因為受到非人的虐待故而自殺,那麼官府還是要去追查兇手,而他們之所以得出自殺這麼荒誕的判斷,就是為了沒有兇手,這一來問題繞了一圈又回到了起點。
在長安府當差三十年、經驗閱歷無比豐富的老捕頭周言經過對現場縝密細緻的一番勘察,完美地解決了這個問題:「死者的眼睛是被烏鴉啄瞎的,舌頭和下體是被野貓和野狗吞食的,身上的累累傷痕皆緣於此。結論:死者在上吊之前並沒有受傷。」
柳徇天很滿意這個結果,他把向苦主通報此案結果的事情交給了推官,推官又把此事推給了萬年縣令,萬年縣令又把此事推給了萬年縣尉。
萬年縣尉仔細琢磨了一陣,覺得風頭上不宜馬上公布結果,此案不妨拖一拖,風頭過了再把「勘察結果」告知苦主。案件早已有了結論,還要煞有其事地去調查、去審理,在官場上同樣是屢見不鮮。
杜敬亭沒有理會萬年縣尉「正在抓緊調查,如系他殺,必將罪犯繩之以法」的保證,當他看到兒子的屍體,就已認定兇手一定是張昌宗,他沒想過官府能為他主持公道,官府根本不可能把真兇繩之以法,這個仇,他要自己報!
杜敬亭抱著兒子的屍體,老淚縱橫:「兒子,回家,我們回家!」
杜敬亭吃力地想要托起兒子的屍體,兩個家人趕緊搶上前,從他手中接過杜文天的屍體,又把他扶上車去。
杜文天坐在兒子屍體旁,握著他的手,森然發誓:「兒子,這個仇,爹一定會為你報!他以為有皇帝撐腰就可以安然無恙了麼?他妄想!我們杜家在這裡經營了幾百年,有些東西除非我自己願意放棄,否則就算是皇帝也拿不走。張昌宗,會為他的猖狂和殘忍付出代價!」
……
馬車載著一個老人和一個死人,緩緩地離開了隆慶坊。
馬車離開的時候,正有一騎快馬與他們相向而來,擦肩而過。武則天派來了信使,密使直接找到了楊帆,楊帆看過武則天的密旨後,馬上便去見婉兒,婉兒看罷密旨,不禁幽幽一嘆,黯然道:「聖人終究還是識破了我的用意。」
楊帆攬住她的肩膀道:「沒關係,黛兒總歸是要認祖歸宗的。如此一來倒省了來日再有一番波折,如今皇帝既有這樣的安排,你我以後相會便有了充足的理由,你想看女兒還不容易麼?至於為上官家族洗刷罪名,總有機會的。」
婉兒點點頭,又擔心地問道:「郎君打算怎麼把孩子帶回楊家,家裡總不能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個孩子吧,要不……要不就以收養的名義?」
楊帆道:「不妥,好端端地,我為何要收養一個嬰兒?」
他在室中慢慢地踱了一陣,霍然抬頭對婉兒道:「你不要擔心,我有辦法了!」
楊帆匆匆回到自己住處,就見古竹婷手托香腮,正坐在竹林中痴痴出神,眼波盈盈欲流,也不知在想什麼,似乎有一抹興奮與欣喜的光在眸中閃爍。
楊帆在她身邊繞了兩匝,古竹婷依舊毫無察覺,楊帆奇怪地在她旁邊坐下,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古竹婷這才「呀」地一聲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道:「阿郎。」
楊帆問道:「你在想什麼?」
古竹婷紅著臉搖搖頭,低聲道:「沒什麼,就是有點走神兒。」
楊帆吁了口氣,對古竹婷道:「婷兒,有件事,現在只能由你去做。」
古竹婷挺直了腰背:「什麼事?」
楊帆低聲道:「懷孕!你得假裝有了身孕!」
古竹婷臉上登時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氣兒,遲疑地道:「懷孕?」
楊帆知道她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正想把事情向她解釋一番,古竹婷卻道:「人家……人家現在真的有了身孕……」
這回輪到楊帆發呆了:「真的?你已有了身孕,你確定?」
古竹婷咬著嘴唇,羞答答地點點頭,低聲道:「人家……人家的月事沒有來,就……就找沐神醫給號了脈,沐神醫斷定奴家已經有了身孕。」
楊帆怔了好久,忍不住哈地一聲笑:「好極了!反正咱家小蠻已經生過雙棒兒了,你再生一對雙胞胎也沒什麼了不起,楊某天賦異稟嘛,哈哈哈……」
第二十七卷 帝都亂象
第1045章 新都氣象
大足元年十月三日,女皇武則天率滿朝文武離開洛陽,西幸長安。十月二十二日,武則天抵達長安,大赦天下,改元為長安元年。
武則天是在洛陽登基為帝的,如今還都於長安,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一次遷都,誰都知道,這意味著這位從兒子手中奪走了大唐江山的女皇帝,已經準備把江山再交還給她的兒子。
武三思與一眾心腹多次密議之後,已經調整了武氏一族的策略,他不再對皇位虎視耽耽了,轉而低調鞏固起自己的勢力基礎,時時拜訪太子李顯,邀他一同出遊、與他一同飲宴,曾經不共戴天的一對仇家,現在儼然成了最好的親家。
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是敵是友,並不取決於雙方的感情,而是取決於雙方是否有著共同的利益。武三思與李顯親近,一方面是為了聯合李氏對抗二張,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在皇權過渡之後,繼續維持武氏的風光。
皇帝遷都後,兵權一分為三,南衙禁軍交給政事堂諸宰相,北衙禁軍仍由武氏掌控,保衛皇宮的左右羽林衛和羽林衛最核心的千騎營則由皇帝本人最信賴的將領掌控,皇位已經與他無緣,武三思只得改弦更張,決心強化外戚勢力,挾天子以令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