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頁
楊帆嗯了一聲,道:「那麼,我們什麼時候能夠開始行動?」
虞青山道:「不急,咱們今天先住下,明天我就出去,準備售賣咱們馱來的貨物,咱們要辦的事情夾雜在這其間進行才不會引人注意。以前我來這裡交易的時候,同他們整事內相府的管家打過交道,明天我就爭取和他聯繫上。」
吐蕃的朝廷大官主要分為兩類,第一類是宰相,其中有大相一人,稱為大論,相當於唐國的宰相平章國事,大相以下設副相一人,稱為小論。又有兵馬都元帥同平章事、兵馬副元帥同平章事各一人。
第二類是宰相僚屬,其中有內大相一人掌管國內事務,整事大相一人掌管刑律,又有管理國外事務和財政等事務的官員。這些官員都是父死子繼,無子則由近親承襲,一旦有人破壞繼承的慣例,必然會引起極大爭端。
虞青山所說的這位整事內相名叫勃論啜,是掌管吐蕃全國刑獄的最高官員,而且,此人極其忠於贊普,反對論欽陵專權,是保皇黨的代表人物!
第0236章 魚目混珠
吐蕃整事內相勃論啜今年剛剛四旬,正是身強力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一襲黑袍,頭束抹額,兩撇鬍鬚又濃又黑,顯得極具威嚴。他審視地看著跪伏於面前的那個波斯胡人,問道:「你說你是烏質勒的人?」
「是,小人本來只是負責看守馬駝的,結果我們的信使都被欽陵大相扭送王宮去了。小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倉皇躲避。熬了這些天,才打聽到原因,小人實在別無辦法,只好來向大人鳴冤,我們是冤枉的呀!」
熊開山說到這裡,涕泗俱下,其情其狀,慘不堪言。他們能成為斥候,善偽裝、會演戲,正是他們最大的優點。
勃論啜端起一隻鑲著紅珊瑚珠的木碗,吹了吹上面的浮皮兒,飲了口馬奶酒,冷笑道:「冤枉?你們冤枉什麼?」
熊開山道:「我突騎施部走投無路,是真的有心投奔吐蕃啊,絕對沒有詐降之意。」
勃論啜放下酒碗,看著他微笑道:「你們若是有心歸降,為何不向贊普投誠,反而找到大相府上去呢?」
熊開山頓首道:「小人也不知道啊,王宮戒備森嚴,我們遠道而來,一時找不到門路,正在王宮前想要找個守衛或者官員說明來由,請他代為通稟一聲,結果恰好碰到大相從王宮裡出來。大相聽說了我們的來意,就把我們的人帶回府去,之後……他們就被抓起來了。」
勃論啜目光一閃,傾身問道:「這是你親耳所聞、親眼所見?」
熊開山苦笑道:「小人若是親眼所見,現在早被抓起來了。小人不曾聽見,不過,信使吩咐小人看守馬駝的時候,說過要找人入宮通稟,我看著他們走過去,然後碰上大相和他的手下人……」
勃論啜道:「你們認識大相?」
熊開山道:「小人不認得,是小人一路尾隨大相回府,這才知道。小人牽著馬駝在外邊等了一陣,就見大相親自帶人押著我們的人出來了,看到小人在路邊,我們的信使向小人連使眼色叫我快逃,小人發覺不妙,只好棄了馬駝逃之夭夭。」
勃論啜來了興致,撫著鬍鬚問道:「既然如此,你怎麼不逃回你的部落去呢?」
熊開山欲哭無淚地道:「大人,小人只剩下一個人,怎麼回去啊,只怕小人離開這座城,就得被賊匪殺了。再說,如此回去,烏質勒大頭領豈會輕饒了我,小人實在是沒有辦法,這才向大人鳴冤,我們部落的情況,我是最清楚的,對於是否投靠吐蕃,烏質勒頭領曾召集全族計議,共同商定的主意,絕不會有假的。」
勃論啜深深地望了熊開山一眼,道:「先把他押下去,關進地牢。」
熊開山大呼道:「內相大人!小人所說句句實言吶,求內相大人為我們作主,我們冤枉啊……」
哭喊聲中,熊開山被武士帶走了,勃論啜沉思半晌,喃喃自語道:「如果此人所言不實,何必還來鳴冤。如果他所言屬實,大相為何要說他們是詐降呢,拒絕這麼一樁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不合情理啊……」
勃論啜盤膝坐著,雙手交叉,兩根拇指下意識地繞著圈子,繞了半晌,眸中漸漸露出狐疑之色。
次日一早,勃論啜入王城晉見贊普,特意問起此事,想要調那幾個突騎施人問問,不料這些人已經全被剝了人皮,連頭蓋骨都被剔出來點酥油燈了,竟是一個活口也沒有。勃論啜好不鬱悶,怏怏地回了府,大管事悉囊西便躡手躡腳地跟進來。
勃論啜揚眸瞟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什麼事?」
悉囊西趕緊湊上一步,諂笑道:「大人,上一次賣給大人一對青瓷執壺的那個商人又到了王城,這一次,他帶來了一對花瓶,不知大人有沒有興趣?」
勃論啜一聽就來了興致,這人喜歡收藏中原瓷器,但遇珍品必不惜錢財買下,所以一聽便大喜,道:「好啊,叫他拿來給我瞧瞧。」
悉囊西趕緊道:「大人,小人也是這麼說的,不過他們長途跋涉,為了避免損壞,瓷器都仔細地綑紮著,到了王城之後,要讓客人驗看貨物,綑紮之物都拆去了,這對花瓶太過巨大,要重新綑紮好才能運送,實在是不太方便,搬來搬去的稍有不慎便會碰壞,所以……得勞動大人您親自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