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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德眸中露出一絲微微的笑意,說道:「楊帆麼,畢竟還太年輕,總要有人在上面把握大局的,否則他不是成了一匹脫韁的野馬麼?真惹出不可收拾的事來,誰去替他收拾殘局?不過嘛,崔元綜此人確是少了一些銳氣。身在法司,卻喜歡瞻前顧後,甚為不妥!」
太平公主馬鞭輕搖,灑脫地道:「是啊,如今刑部尚書之位久懸無主,崔侍郎又是個不務其業的,本宮以為,這刑部的正堂該換換人了。」
李昭德輕輕蹙了一下眉頭,緩緩說道:「可是崔元綜為官並無大錯,能把他換往何處呢?」
太平公主道:「無錯那就是有功了,以崔元綜的資歷,升一個宰相也還可以的吧?政事堂里有李相公作主,相信崔元綜若升做宰相的話,可以在李相身邊做更多的事情。至於刑部呢,若能換一個肯做事、肯放手讓手下人去做事的人,於國於民都是好事。」
李昭德的目光微微閃動著,問道:「那麼公主以為,何人可為刑部尚書呢?」
太平公主道:「李相公上佐天子,下攝百官,這刑部尚書的人選,當然該由李相斟酌才是。」
李昭德捋著鬍鬚微微一笑,徐徐說道:「嗯,老夫覺得,現任司賓卿豆盧欽望性情穩重,堪當大用,可惜……他的資歷略嫌不足!」
太平公主道:「所謂資歷都是人捧出來的。人人都覺得他有資歷,那他自然就有資歷了,如果李相有意於豆盧欽望的話,本宮雖不在官場,卻也有些人脈,如果李相作出提議,本宮願意幫李相搖旗吶喊。」
李昭德趕緊拱拱手道:「老夫一番苦心,都是為了天下黎民。公主若能促成此事,老夫真要代天下謝過公主恩德了。」
太平公主莞爾道:「不敢當李相一謝。太平以為,刑部如今官吏不全,李相既然想以刑部牽頭,整肅綱紀,這刑部里就要多多充實些精明幹練的官員才行。竊以為,若豆盧欽望為刑部尚書,還需一位能與他配合默契的侍郎,才會避免重蹈刑部司左右郎中爭權的覆轍。據本宮所知,左諫議大夫陶聞傑熟諳律法,精明幹練,又兼性情沉穩,寬厚待人,如果讓他擔任刑部侍郎,相信會與豆盧欽望相得益彰。」
李昭德輕輕「啊」了一聲,沉吟著道:「左諫議大夫陶聞傑麼?嗯,老夫對他的為人也略知一二,此人若為刑部侍郎麼,老夫以為,確可擔此重任!」
說到這裡,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一番重大的人事任命就在這走馬逍遙之間完成了。
……
御史中丞萬國俊騎著一匹老馬,懶洋洋地走在回城隊伍的邊兒上。
現在御史台還不是張揚的時候,騎一匹老馬也會顯得低調一些。
前方不遠處,楊帆挺拔地坐在一匹棗紅馬上,萬國俊冷冷地盯了一眼他的背影,對策馬走在一旁的衛遂忠道:「怎麼樣,還沒拿住他的什麼把柄嗎?」
衛遂忠本是坊間一個潑皮,被來俊臣慧眼識英才,提拔重用起來,如今雖然做了侍御史,依舊痞氣不改,方才滿朝文武送薛大將軍離京,他還能扮扮樣子,這時騎在馬上,腰也塌了,肩也斜了,全無一點官形。
他用馬鞭蹭了蹭幞頭,苦惱地道:「我安排了好幾名懂律法的御使,想著尋他公務上的岔子,可是楊帆現在根本不做事啊,那個陳東本來做事就小心,現在更是滴水不漏,想在他辦的案子上找漏洞更不可能,此人在法司衙門打了半輩子滾,會叫我們抓著把柄麼!」
萬國俊尋思了一下,道:「那麼他的私節呢,就沒有一點有虧德行的地方?他最近沒跟太平公主在一起麼?」
衛遂忠攤手道:「還真沒有。這些天他帶著洛陽府的人一直在些尼庵道觀里出出入入的,你不是說此事涉及魏王和梁王,叫咱們不要插手麼,我就沒怎麼理會,這兩天……聽說他常去一座什麼尼庵,卻沒有洛陽府的人陪著了。」
萬國俊皺了皺眉,疑惑地道:「不要洛陽府陪同,卻獨自出入一座尼庵,這是什麼意思?」
衛遂忠嘿嘿笑道:「誰知道呢,莫不是這些天辦案子,在尼庵里發現了什麼俊俏的女尼,想勾引人家動凡心吧?」
衛遂忠本是一句玩笑話,萬國俊卻雙眼一亮,道:「衛兄此言,沒準真就一言中的了。此人既與太平公主有私,定也是個貪慕富貴、迷戀女色之徒。他獨自一人出入尼庵做什麼?太也不合情理,依你此言才合乎情理……」
衛遂忠一聽也來了興趣,莫非那尼庵里真有什么小尼姑,生得天姿國色,迷得這位已經折了洛陽之花的楊郎中神魂顛倒麼?
他馬上興沖沖地道:「既然如此,我會派人盯緊了他,若是有空,我會親自去盯著他!」
……
千金公主的車子此時也夾雜在一大群皇親國戚中間,緩緩地往城裡頭走。從十里亭到城門,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車水馬龍的送行隊伍在官道上綿延數里,緩緩而行。
千金公主車後緊隨著的是一輛牛車,兩頭大青牛皮毛光鮮,頭頂兩盤牛角粗大茁壯,十分威武。
車子的帘子是垂下來的,看不見裡邊的情形。今天來為薛懷義餞行的人五花八門,形形色色,許多人彼此之間都不熟悉,因此無人知道這輛未打官幡的車上是什麼人,也懶得去問。
車中坐的人就是姜公子,側坐在他旁邊的是司徒亮。陸伯言並沒有隨他出來,儘管陸老頭兒功夫精湛,可是畢竟年紀大了,精力不足,再加上有傷在身,從長安一路跋涉至此,縱然是鐵人也有些吃不消,此刻他正在千金公主府上歇養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