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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探望丈夫,卻探出個兄妹相認來,天愛奴在柜子上面聽得一驚,頭抬高了些,一下子撞到了天棚,發出響聲。小蠻這一問,天愛奴就藏不住了,她一飛身便閃落在地。
房中只有一盞燈,燈放在門口地上,光線照的不遠,小蠻站在那兒,又擋住了大部分燈光,只有一縷光線從她肩上掠過,正映在天愛奴的雙眼上,面目的其他部分則隱沒於黑暗之中。
「是你!」
小蠻瞿然一驚,下意識地向楊帆身邊一閃,試圖護住他的身子。
刺殺皇帝這種事,小蠻只遇到過那麼一次,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至今記憶猶新,那個刺客她當時沒有看到面目,只看到了一雙眼睛,而人易容時最難改變的就是他的眼睛,這時光線又只照亮了她的雙眼,所以小蠻只一眼就認出來,下意識地把她當成了敵人。
「咳!」
楊帆咳嗽一聲,說道:「小蠻,你不要緊張,她……是自己人!」
「誰跟你是自己人!」
天愛奴立即搶白了一句,禁不住心頭的酸意,人家現在是親上加親呢!
她這一句搶白,忘形之下便未想到掩飾,用的是她本來的聲音。
天愛奴早就認出了小蠻,她在楊府外看到楊帆和小蠻並肩走出來時,就已經認出了她。一個受過訓練的專業刺客,認人的本領自然不是常人可比的,何況她與小蠻交過手,還受了傷,對這個女人記得就更深了。
她在修文坊打聽楊帆下落時,已經知道楊帆的妻子是天子指婚的一個女侍衛,再看到她的相貌,兩者結合起來,哪能還不知道小蠻就是當初傷過她的那個打扇小宮女,所以她是沒有絲毫驚訝的。
小蠻詫異地看看楊帆,又看看天愛奴,開始有些犯迷糊:「郎君怎麼會和刺殺皇帝的刺客有關係呢?難道郎君真的想要謀反?」
天愛奴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沉聲道:「一個婆婆媽媽,一個哭哭啼啼,有個屁用!要想保住你的……阿兄,為什麼不想辦法救他出去?」
她的模樣顯現在燈下,小蠻驚訝地看著她,看著這個長著一副男人模樣,卻是一口悅耳女聲的人。
「我是女人!」
天愛奴看出了小蠻的疑惑,向她解釋了一句,馬上又欲蓋彌彰地加了一句:「我救他,是因為他救過我。救過我兩次,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說完,她趕緊轉移了話題:「你怕皇帝?」
小蠻不語,天愛奴笑了笑,道:「曾經,我也怕一個人!或許不該說是怕,而是習慣了服從。從小我就在他身邊,他的任何命令我都只是服從,服從久了,就會在心裡形成一種不可反抗的威壓,即便他叫我去死,我也不會生起反抗的念頭。」
天愛奴吁了口氣,道:「其實這種服從,不過就是把心一橫的事兒,把心橫下來,你就會發現,沒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人,畢竟不是牲口,馴養不來的!」
她深深地望了楊帆一眼,目光有種說不出的意味:「當你心裡……有了一個比一切都更重要的人時,你就會有勇氣砸碎套在你身上的那副枷鎖,然後,你就會發現,曾經約束著你,讓你認為一輩子都不可能去反抗的東西,其實……什麼都不是!」
小蠻定定地看著她,看了許久,又緩緩轉過身,深情地看著楊帆。他是她的丈夫!他是她的阿兄!他曾經為了救她,被人打得嘔了幾天血,幾乎一命嗚呼!他是他的良人,將是她一生一世的依靠……
現在有人試圖要把她的阿兄和丈夫從她身邊奪走!
不!
決不!
阿兄和丈夫,兩個身影漸漸重疊在一起,小蠻眼中漸漸放出一種明亮的光。
自從楊帆入獄,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求人,求一切能影響這皇權、左右這皇權的人,從不曾想過她也有力量。她的眼中永遠都是憂鬱、悲傷、迷惘和彷徨。而現在,她的雙眼漸漸露出了堅毅的光!
至高無上的皇權,就像鎮壓在她心海中的不可冒犯的一尊寶塔,突然間她就生出無限的勇氣,一下子把它推翻了。
小蠻猛然轉向阿奴,沉聲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
「能打開麼?」
「打不開!」
「你可是個刺客!」
「誰規定一個刺客就要懂得開鎖?我要殺的人會藏在箱子裡麼?」
「那怎麼辦?鐐銬根本打不開,就算是硬生生從梁木里拔出來,拖著這麼長的鐵鏈怎麼走?再說,我的雙手也被銬著,你一個人能護著我們倆殺出重圍麼?」
「這個辦法行不通,我們再想想……」
兩個女人在楊帆面前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著,楊帆咳嗽一聲,道:「我說……」
「你閉嘴!」
天愛奴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小蠻抱歉地看了眼阿兄,對天愛奴道:「今天我們沒有任何準備,恐怕難以動手。我們已經知道了這裡的情形,不如回去做些準備,看看找些什麼東西能打開這副枷鎖或者偷到鑰匙,明天再來。」
天愛奴道:「你以為要潛進這裡很容易?我昨夜已經試過了,除非硬闖才有可能。而硬闖,憑你我二人之力就算是闖進來,哪有時間替他去除鐐銬,你當那些官兵都是吃乾飯的麼?」
「那該怎麼辦才好?」
天愛奴慢慢地踱了兩步,忽然站定身子,道:「我們一直在想怎麼劫獄,為什麼一定要劫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