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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的聲音忍不住地顫抖,當初為了建造明堂和天堂,府庫為之耗竭,那輝煌壯觀的建築是她的驕傲,是她的象徵,是她號令天下的神聖殿堂,可現在那裡只有一堆還沒有燃燒殆盡的垃圾。
河內老尼戰戰兢兢地道:「陛下,貧尼……貧尼……」
「滾!滾出去!朕不想看到你,滾回河內去,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武則天咆哮著,抓過一個花瓶向她狠狠擲過去,河內老尼抱頭鼠竄。張昌宗輕蔑地瞟了一眼河內老尼的背影,自從這幾個神棍信口胡說什麼薛懷義是持杵韋陀轉世,彌勒佛祖的護法時,他就已經恨上了這幾個神棍,如今終於出了一口噁心。
武則天依舊憤憤然的,似乎有些遺憾河內老尼逃的太快,不能讓她繼續發泄發泄。明堂毀於一旦,她的心都在疼,可是她現在又不能馬上處死罪魁禍首,心中那種憤懣著實難以言喻。
「河內老尼被斥回河內,免去麟趾寺住持之職,收繳所賜佛產?」
楊帆聽了部下緊急送來的這個消息,不禁大皺眉頭。
如果三個神棍的真面目已經被皇帝自己識破,他千里迢迢請來的幻術高手就沒了用武之地。而皇帝對神棍的處罰方式是斥歸,大概是因為女皇心存顧忌,不想用明確的處置手段,從而使天下人嘲笑她堂堂皇帝竟曾被幾個神棍戲弄於股掌之上。可這樣一來,他謀劃良久的對付姜公子的手段也就沒了用武之地。
楊帆思索良久,霍然抬頭道:「不行!此事如果這般解決,我們的一切謀劃都無從施展了,立即開始彈劾,必須把主動掌握在我們手上!」
……
祠部主事劉瑞竄進祠部郎中朱提的籤押房,把河內老尼被斥歸的消息稟報給他的上司:「明堂大火,自稱能知過去未來一切事的河內老尼居然毫無警示,皇帝龍顏大怒,已經把她斥歸了。」
朱提立即捻著鬍鬚,冷冷批斥一番河內老尼蠱惑君上、妖言惑眾,憑著小小伎倆招搖撞騙的拙劣把戲,全然忘了河內老尼得寵時他是如何的巴結奉迎。
劉瑞搖頭一笑:「郎中還不明白屬下向郎中提起此事的用意麼?咱們祠部該體察聖意,為陛下分憂啊。」
朱提茫然道:「體察聖意,劉主事是說……?」
劉瑞暗暗撇了撇嘴,這位朱郎中要不是把女兒獻與魏王,並受魏王寵愛做了側王妃,就憑他這個腦袋,怎麼配坐上這祠部郎中之位。可劉瑞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輕鄙,而是諄諄誘導道:「哎呀,我的朱郎中,你只顧操心分內之事,為人又一向敦厚純樸,也難怪您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節。」
朱提尷尬地笑笑:「是,是,還請劉主事指教。」
劉瑞連連擺手:「郎中客氣了,指教哪敢,屬下是郎中之屬下,這些事情,理應屬下替郎中操持才是。」
眼見朱提都等得不耐煩了,劉瑞才道:「郎中,當今天子一向睿智,何曾受人如此矇騙?尤其是明堂和天堂大火,數年心血毀於一旦,皇帝心疼啊!如今可是恨死了這個招搖撞騙的河內老尼,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才甘心。」
朱提眨眨眼睛,茫然地道:「那皇帝為何不殺她的頭,只是把她驅出京城?」
劉瑞道:「郎中您想,如果皇帝要殺她,用什麼罪名呢?說她招搖撞騙,欺矇天子?天子英明,怎麼會被一個騙子蒙蔽住呢,這要是治她的罪,可不是把皇帝也兜了進去,受天下人恥笑麼?」
好歹朱提還沒有蠢到不可救藥,聽到這裡終於明白過來,他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興奮起來:「劉主事,你是說……咱們……咱們……」
劉瑞道:「沒錯!皇帝想制裁河內老尼,卻苦於沒有理由,真正的理由又說不出口,那怎麼辦?咱們做臣子的,理應為君上分憂啊,這理由咱們有啊,郎中要是幫陛下找個理由,你想陛下對郎中您會不另眼相看嗎?」
朱提拍案而起,興奮地道:「著哇!劉主事,本官沒有白把你倚為心腹,此番若得陛下賞識,朱某必投桃報李。」
「不敢,不敢,理應為郎中效力!」
河內老尼悽惶惶逃回麟趾寺,仔細想想,皇帝也不過就是把她趕回河內,至於收回佛產,那些佛田她本來也帶不走,收回也就收回了,她原本就沒想過要靠著蒙武則天在京城混一輩子,如今這結果並非不可接受。
心神一定,她原打算一回麟趾寺就馬上逃走的,這時又不捨得了。
這些日子,她在麟趾寺可是收了許多錢財,這些都是浮財,能帶走的,只不過其中許多錢都放了貸,需要馬上收回來,另外要帶這麼多錢走,也得需要裝車起運,還要僱人護衛,這可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
所以河內老尼回到麟趾寺,強裝鎮定,絲毫沒有向弟子們透露這個消息,在急著整點財寶安排起運的同時,她居然還突擊為三個妓女主持了剃度儀式,發放了度諜,由此又收入了一百八十貫的錢財。
祠部郎中朱提的奏章當天下午就到了宮裡,彈劾麟趾寺住持河內老尼每日大食酒肉,敗壞佛門清規誡律,又大肆發放度諜,使許多青樓妓女託庇於佛門之內,逃避稅賦。更有甚者,乾脆就把麟趾寺做了青樓妓院,勾引尋歡客,把那佛門清淨地弄得污穢不堪。
朱提奏章中所提的事情倒不是他胡編亂造,字字句句都是事實,只是河內老尼得寵時,他不但不敢上奏,還要代為掩飾,這時只是把其他佛門弟子尤其是麟趾寺原來的修行人舉告的事情上報一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