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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杆插在地上,玉人在他懷裡。
楊帆背靠一方暖得曖洋洋的大石,懷裡摟著娘子柔若無骨的嬌軀,嗅著她發間的清香,頭也枕著大石,雙眼微闔似閉。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這溫馨時光。
忽然,遠遠一個聲音傳來:「郎中,楊郎中……」
楊帆側耳聽了聽,攸然坐直了身子。
伏在他懷中昏昏欲睡的小蠻坐起來,張開眼睛道:「貌似是召呼郎君的。」
楊帆道:「嗯,我過去看看。」
旁邊水中浸著一隻魚簍,裡邊有幾條釣來的肥魚,魚簍的繩子就拴在楊帆屁股底下的胡凳上,他這一起身,那胡凳較輕,險些就讓那魚簍墜入水中,讓那魚兒逃之夭夭,小蠻趕緊一把摁住,身子一縱,坐到了凳上,哼道:「想跑,哪這麼容易!這條清蒸、這條油煎……」
楊帆聽著小蠻孩子氣的話,笑笑地向馮西輝迎過去。
「郎中果然神機妙算!」
馮西輝剛一走到楊帆身邊,便不忘專長,馬上送上一記馬屁。
楊帆道:「怎麼,可是有什麼收穫麼?」
馮西輝道:「卑職已經知道陳東所恃何事了!」
楊帆引著他向青青林中走去,望著林中半露的齊雲塔尖,沉聲道:「說來聽聽,看看咱們這位陳郎中還有什麼殺手鐧沒出!」
「潘君藝死了!」
「潘君藝?」
楊帆一時沒想到馮西輝突然說出來的這個人是誰,怔了一怔,才省起此人正是促成程大娘子無辜而死的罪魁禍首,吏部考功員外郎潘梓文之子。
楊帆吃驚地道:「潘君藝?他怎麼死的?」
馮西輝道:「常林不是欠了他一大筆賭債麼?他本想用這筆賭債迫使常林讓妻,誰知道常林之妻程大娘子卻被婆婆活活打死。人已經沒了,他便想求財,於是又親自登門,理直氣壯地討債。」
楊帆怒道:「程大娘子被他害死,他還敢登門討債?」
馮西輝嘆道:「所謂惡人,就是如此了。此人行為雖然可惡,做事卻是滴水不漏,又能奈他何?」
楊帆「哼」了一聲,道:「你繼續說!」
馮西輝道:「那常林被他算計,欠下一屁股債,一個如花似玉的娘子被老娘打死了,老娘現在又關在牢裡面待判,這潘君藝居然還上門討債!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常林雖然窩囊,這時也瘋了心,三言兩語之下,便與潘君藝廝打起來。常林之子常之過正在靈前為母親守孝,眼見父親與潘君藝廝打在一起,面紅耳赤掙扎不得,竟抄起母親靈位,狠狠砸在那潘君藝的後腦上,結果……」
「潘君藝就死了?」
「嗯!」
第0425章 難做的官
楊帆的眉頭蹙了起來。
林中已經有樹葉飄落。這兒種的樹主要以榆樹和楊樹為主,枝頭的葉子呈現出墨綠色,隨著風飄過,便有些已經微黃的樹葉脫離枝莖,打著旋兒落下來,在地上打幾個滾兒,悄然聚合成一堆。
兩個人的腳踏上去,沒有清脆的碎葉聲,只有沙沙的聲音,仿佛蠶在吞食著桑葉。
兩個人在林中轉到第二圈時,馮西輝已經說明了全部經過。
潘君藝死後,案子依例報到了洛陽府,因為除謀反大案之外,其他案件一律不能越級上告,必須得走這道程序。
洛陽府接了狀子之後,以潘君藝之父是刑部考功員外郎,他本人又是生員,有功名在身為理由,未經審理,便直接把案子轉到了大理寺。
在三法司的職責分配中,大理寺負責涉及在京官員案件的審理,皇帝特旨欽定的審理案件除外。比如楊帆是在京官員,他事涉謀反,照理就該由大理寺審理,但是皇帝指定由御使台審理,大理寺就無需過問了。
大理寺接到這樁案子之後,並沒有太在意。這樁案子很明顯是傷人致死,而死者一方是官宦之後,另一方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這案子有什麼難判的呢?事實清楚,判決有據,大理寺很快就做出了判決:「殺人者死,常之遠償命!」
等到判決下來,大理寺才知道被洛陽府給坑了,他們捅了馬蜂窩。
洛陽府之所以對此案未經審理便移交大理寺,原因只有一個:躲麻煩。
原來,常家老嫗毆媳致死一案,已經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一個無辜慘死的美麗小婦人,總是容易惹起別人同情的。在這樁案子中,婆婆入獄了,兒子喪妻了,孫子喪母了,清白無辜的小婦人慘死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逍遙法外的潘君藝。
不管是向著婆婆說話的,還是同情兒媳遭遇的,莫不痛恨此人。奈何在這樁人命案子裡,他的角色雖不光彩,卻不需要他承擔什麼法律責任。
如今,程大娘子停屍家中,還沒過頭七,他居然就喪盡天良地上門逼債,又與常林在亡者靈前大打出手,常家小子常之遠含憤出手,用母親的靈位把他砸死,在坊間百姓們看來,這是報應。
常之遠的母親是被潘君藝害死的,現在官府又要殺她的兒子,常家老中少三代人竟然在此一案之中全部入獄,這世上還有公道麼?
大唐的百姓骨子裡還是很有那麼一點剽悍之氣的,再加上這些年來武則天常常發動群眾斗官僚,百姓們對當官的還真沒有太多的敬畏之心。於是,坊間百姓先是聚在一起氣憤莫名,火頭上有一個人牽頭,大家就一呼百諾,組織起來浩浩蕩蕩地趕去御使台,替常家小子鳴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