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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脫!坐下。”她嬌叱一聲。
被管得很習慣的舒大鴻只得小心翼翼地拎起大袍子下,儘量不弄髒地坐下來,新衣耶!沒有人穿過、沒有補丁,又暖又新;重他身裁製的衣服,“他的”衣服……這種快樂的感覺讓他傻兮兮地直笑了起來。
不曉得自己美目中盈滿縱容,季瀲灩伸手拍了他肩一下。。“得了,只是小東西,沒什麼值得珍惜。”
“不好意思,真謝謝你,我會努力工作的。”
他一向以為要他賺銀是她想花用,也就呆呆地工作下去。她搖頭,不願去細問以前利用他善良的人剝削他所有的種種事跡,怕自己再度氣得想揍人。
“我問你,你說今日代烤鴨主人抓到小偷,那後來呢?”
“後來就跟那個店主扭送官府了,聽說留雲縣令下令抓人很久了。”
“是官府一直在懸賞的慣犯嗎?”
“是呀,除暴安良是我們江湖人義不容辭的事。”他很開心地挺起胸,以抓壞人入獄為榮。
她打鼻腔哼出聲音:“我想,你恐怕不知道助官府捉到壞人,是可以領賞金的吧?”
不料,他很慎重地搖頭:“我知道!但我們身為江湖人怎麼可以為錢去做一些本來就是自己該做的事?以往捉大盜時,我都告訴官爺們把賞金分給窮人,我不收的。”
“而你真的以為他們會乖乖地照做?”冷笑是發火的前兆。
那楞子居然還不會察言觀色:“是的。”
“舒大鴻,如果全天下還有比你更笨的人,我願意去跳河!”她怒聲狂吼。
嚇得二狗一貓毫不眷戀火堆的溫暖,忙不迭地逃出去了,留下逃不掉的舒大鴻暗自流露欣羨的目光望著大門外的動物們。
用力喘了好幾口,她降低了一點音調道:“明日,我同你入城,除了需要買一些東西外,我想指導你一些工作上的事。”
“呃……那個……”他想說一個女人家能指導男人什麼工作上的事,她連半袋米也扛不起來,到挺有可能被壓死,但在她凌厲的眼光灼燒下,他把滿腔的話,很識實務地化為口水吞下腹去。
聽說母老虎很兇,不要惹到比較好。
老實說,舒大鴻的“善良”是值得嘉許的特質,但有問題的是他行善的對象,所以今日她堅持同行,就是想代他過濾那些人。
世上並不是所有貧苦人家皆需要幫助,救急不救貧是必須堅持的原則,而行善的對象,更應該小心斟酌才不枉一片好心;有些人是會食髓知味,不知上進的。
一大早,陽光早早露臉,今日沒有下雪的跡象。舒大鴻牽著他那匹不起眼的老馬讓季瀲灩做其上,準備往城中而去。本來不想穿新衣去上工,怕弄髒了,但在凶女人的一記冷瞪之下,他說什麼也不敢脫下了,心中直叫可惜。脫下來留著過年穿多好。唉……
“你不上來嗎?”見他牽著馬走,她出口問。
“不了,太重,馬兒辛苦。”
她低頭看這匹馬,吃得飽、睡得好,又沒人虐待,壯得很,即使有些上了年紀,又豈怕承擔不起兩人的重量。
“不中用的老馬上買掉算了。”她說完,好笑地發現丑馬立即精神抖擻地豎起雙耳,看來中用得很。“上來吧。別浪費時間。”
舒大鴻乖乖上馬,坐在她身後,不知手腳要怎麼放才好。這女人凶歸凶,到底仍是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啊!
“抓好,叱!”她繩一拉,雙腿一夾,馬兒立即開蹄而跑,一反平日愛走不走的死樣子。
舒大鴻一邊詫異,一邊輕輕扶住她肩,以定字訣安坐在馬上。
“那貓狗……”
“它們自己會找到食物吃。”她很快回答。
才三刻光景,城門已在望。
她勒住馬,示意他跳下來,然後伸手讓他扶下來。
“怎麼了嗎?”他問。
她伸手拍了下馬背:“去吧,傍晚記得回來。”
“你不會以為它聽得懂吧?”他訝然地瞪著跑遠的馬。心中不明白它幾時腳力好成那樣了?
她微笑,將包袱交給他拎著……“你以為這麼丑的馬誰會要?它會回來的。既然你要幫助的人沿路都是,咱們不妨步行去拜訪,工作暫時擱一天無所謂。”今日要做的事多著呢!
“你不會對人家怎樣吧?”舒大鴻提心弔膽地問。
她沒有回答,扯住他衣袖催促:“還不走。”
方才走到城門邊,便看到兩名乞丐打扮的年輕男子向他們這邊微笑招手。
就她看,他們兄弟的家當比舒大鴻還多。
“他們就是可憐的乞丐兄弟,沒父沒母怪可憐的,一直乞討到大。”舒大鴻往他們走去,一手往袋子中直掏,想抓出一包飯糰給他們吃。
跟在後頭的季瀲灩則閒閒地晃過去。冷淡地笑著,眼中蘊著隱怒。
“舒大俠,昨夜的烤鴨真是妤吃極了,咱兄弟倆到今兒個還口水直流咧!不過,比起城內“鴻賓樓”的醉香雞就差了些,如果這輩子可以吃到一次,那我們兄弟倆真是死都值得了!”比較年長,看來二十出頭的大乞丐興高采烈地說著。
“你們這麼想吃醉香雞呀?”舒大鴻搔搔腦袋,望著手中的紙包:“這飯,你們先拿去吃吧,我……”
“什麼東西?”兩兄弟接過一看,不悅低呼:“餿飯呀!”
突地,他們手中的飯平空消失,落在一個俏生生的大美人手上,美得讓他們倆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季瀲灩不理會他們,玉指直點上舒大鴻的腦門:“你行的是什麼善?做的是什麼事?簡直是混帳一個!不明事理。”不待大個子回神反駁,她霍地轉身,氣勢洶洶地面對那兩名年輕力壯無殘疾的好命乞丐們:“你們幾歲了?又是哪兒有病痛?好手好腳不工作,行乞也就罷了!偏是專吃定老實人,我看你倆連人家的餿飯也沒資格吃,索性上吊算了,免得浪費農夫辛勤工作的米糧!我呸!想吃“鴻賓樓”的醉香雞嗎?那就去翻客棧後邊的餿水桶呀!那不是你們乞兒的專長嗎?混在城門邊詐騙爛好人算什麼東西!看我不打斷你們的狗腿,反正長在你們身上也沒用處,乞丐不需要好手好腳!”話罷,伸手就要打人。
“你……你這娼……”來不及出口的精采穢語全被她一巴掌打掉,兩兄弟摔成一堆,並且從他們身上滾下幾錠十兩重的銀子。
“別這樣,季姑娘……”不知怎的,向來崇尚伸張正義的舒大鴻居然不敢在她“欺凌弱斜時伸手阻止,只能小聲地勸止。
早乞丐一步撈起地上的銀子,她放在他眼前道:“看!區區乞丐都比你富有!三十兩!恰巧是你半個月來辛苦工作所賺的全部!他們哪裡可憐了!你才是個真正的窮光蛋!”
“搶錢-”尖呼搶劫的乞丐來不及叫完,那三錠銀子準確地砸入呼叫者的口中與臉上。“我說,他們若不是好吃懶做,以騙取呆子同情心來當營生,便是丐幫的人。而你這楞子,身為江湖人應該知道天下最富有的幫派是丐幫吧?你搞清楚。”她一心只想給舒大鴻進行敦育,並不杷那兩名乞丐放在眼裡。
在她身後,那兩名不甘被揍的乞丐各抓起兩塊大石頭便要砸向她-倏地,舒大鴻攔腰抱起她,旋身一記飛踢,便已將那兩兄弟踢飛到城牆上去申吟不已。他們可不知道那老實的呆子居然是個練家子呵,此刻真有力氣,也不敢起來了,裝死比較快。
“瞧!他們破衣底下穿皮裘呢!哪裡可憐了?呆子!三歲小孩都可以拐帶你的同情心。”季瀲勾住他手臂,走入城門內。
“沒關係,至少我知道他們可以活得很好,不需要我幫助,那就好了。”舒大鴻只是淡淡一笑。
有些事他看久了也會知道,但向來不在意,否則他就不會一直當個爛好人下去了。至少,他的行為能使某些人真正受惠,那他便無所求,反正他這人有錢就是留不住,怎麼花掉的,還不是沒差。
她能意會他的想法,嘆了口氣,不自覺地將手放入他掌心:“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在你一無所有的現在,只能去幫一些真正需要你施援手的人,而不是一味地供那些騙子予取予求,你得挑著些呀!”
他不好意思地直搔頭:“可是我不會挑呀,有人哭、有人喊救命,我都沒法子裝作看不見,全救了再說。”他知道自己不聰明。
“我可得先告訴你,舒大鴻,今日與你一同出來,我便是要帶你挑出值得幫助的人,你不許有異議。聽到了沒有?”她說完話才發現他的眼光不知在注意什麼,於是順著他目光看向左側方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