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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有一匹馬、一把劍,共值七十兩。”舒大鴻又將腰間的軟劍解下,順便指著不遠處的老馬。

    幾個打手不客氣地圍住他。

    “你這個死二楞子,打得你滿地找牙後,看你還敢不敢撒野。別跟他說了!上#”

    “再多我就沒有了!”邊說的同時,一手攔扶著佳人、一手開打。

    外表平凡到極點的舒大鴻武功可不馬虎,隨隨便便七、八個打手全躺在地上,嚇得鴇母全身發軟跌坐在地,恐懼地瞪著眼前的大漢。

    “來,給你。”他將一百兩與一把劍交到她手中……“好,這姑娘是我的人了。-說完雙手抱起季瀲灩轉身要走。“等一等,你得搜出那惡僕身上的借條。”天哪上這男人以為帶人走就沒事了嗎?

    “哦。”他又轉身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打手,不知該怎麼開口請人家自動奉上。“呃……那個……”

   

    “鴇母,還不快搜出借條給我!當心他將你的髒店砸為平地!”季瀲灩怒叱含威地叫了聲。

    就見鴇母嚇得半死,爬到齊家僕人身邊搜出一些借條,雙手含抖呈上來。只求快快送走這尊煞神。

    季瀲灩伸手接過,抬頭瞪向抱著她的男人道:“還不快走?”

    “哦,好。”他楞楞地應著,快步轉身離去。臨走時看向他的愛馬,依依不捨地點了一下頭。但他不能想更多了,掃視懷中佳人身上的傷口,他得快些處理才行。

    好美麗的姑娘,就是看來有點潑辣,瞪得人心慌慌。

    留雲縣北邊近郊區,已不見人煙,穿過荒煙蔓糙少人行走的糙叢,過了一個黑沼澤,隱在一片未經修飾樹林中,有一間破廟,呈四合院的建,四五間的屋子,沒有一間不漏水。

    舒大鴻在細雪紛飛中,找到一間還不算破得太離譜的屋子窩身,將美人兒置放在安全的角落,點上一堆火之後,找來一堆枯糙鋪成床,再將自己包袱中僅有的一件寬大棉襖蓋上,便是他所能為她提供的舒適了。

    季瀲灩被放在其上,在他還沒趕著去做別的事之前拉住他衣袖,冷聲問著:“你有何企圖?”  

    “呃?”舒大鴻一張實的臉在火光下映出一片愕然。企圖?為什麼要有企圖?。

    “我不會允許你欺凌我!”她堅決地低語,但疼痛與飢餓讓她表現不出氣勢,讓自己浮現難以置信的柔弱。

    “你的傷口必須先上藥。”他四下看著,找到一隻缺口的盆子,到門外找水,不一會已端回一盆凍死人的冰水進來。

    盤腿坐在她面前,抓起她一隻手──“放開!你想做什麼!你趕非禮我,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她伸手欲打他,卻在也沒力氣,只能尖聲大叫,一雙火眼威力十足地瞪人。

    “你怎麼這麼潑辣?”他愕然問著。抓她的手沒有放開。

    她努力要抽回手,卻抽不開,差點氣岔過去。

    “下流、不要臉、混帳!”她一串罵人話挺溜。

    好吧,他罵不過她,只有不要理她。低頭看她傷口,拿出白巾沾水輕拭-“你這登徒子,還不放手!痛死人了!”沒被捉住的左手有氣無力地往他臉上打,連拍蚊子的力量也沒有。  

    雖然不會痛,可是她這樣亂動也挺煩人的,索性,舒大鴻將她睡穴一點,不但她可以休息,自己耳根也可以清靜。

    叫囂聲戛然而止,怒火衝天的佳人由張牙舞爪到安靜沉睡,顯現出一副美麗的容顏如畫,任何人見了都會心臟加速亂跳,忘了今夕是何夕。可惜舒大鴻沒福氣欣賞,他眼前唯一記得的,是快些將她身上的傷處理好,否則留下疤痕,對女孩子而言是挺傷害的事。

    什麼也沒想,他是有傷便治,從臉頰的瘀青到腳踝的破皮,一一照應過了,不敢有一絲遺漏。直到擦完藥,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件天大地大的事。

    他把人家閨女的身體看了大半,也摸遍了──一旦這個認知砸入遲鈍的大腦中,他才霍地跳起來,退了兩大步,差點踩入火堆中,炭黑的國字臉滿是紅潮如充血。如果這時代有”腦溢血”這名詞,他大概離那症狀不遠了。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他奔出屋子,呈大字形地趴入雪地中,還不小心給雪中暗藏的石塊打青了頭。

    怎麼辦?怎麼辦?

    即使說他是來自偏遠小村的莽夫,總仍是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當年他想娶隔壁的阿滿可也不曾碰過人家一根頭髮,如今……這簡直是毀了人家姑娘的名節了,雖然此時只有天知地知與他自己知,可是看了就是看了,摸了就是摸了……嗯,現在想起來,雙手才知覺到自己摸到的是一副曼妙的溫香軟玉……  

    他呆呆地看自己雙手,傻笑……

    彷佛被燙到了似,在雄性天生的自得過後,正直毫不客氣地凌駕上來誅伐他良心,害他連忙將雙手直往身上搓,想要把那種軟軟的感覺搓去,也努力把一些類似色情的想法抹去,一點也不能留在腦海中。

    捧了一把雪搓上溫熱發燙的臉,不久,雪在他熱力下化為溫水,直由手指fèng流下。他看著水中掬著的水,也看到了自己那張平凡到連阿滿也不肯下嫁的臉……

    唉!配不上呀。

    而他竟敢有一點點妄想。可別真的應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句話了,活了二十五年,他可從來不敢想。

    一個人平凡到極點也就算了,怕的是連身家都沒有-並且可預見的永遠不會有。他哪裡養得起家?裡頭那個辣美人雖然一身狼狽,但一眼就可看出是個好出身的姑娘。他妄想不得的。

    雖知配不上,但那麗顏仍教他心頭不禁地亂跳,美人嘛,哪一個男人能不心動?。

    可是……他看了她身子了呀,是不是該負一些責任?

   

    舒大鴻發現自己陷入了二十五年來最大的困境中,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地上,差點讓雪蓋成一具雪人。

    怎麼辦才好呢?

    由沉睡中轉醒,身體上的疼痛便不客氣地流竄在知覺中,由頭痛到腳。可是這種難得的舒服睡眠,卻是睽違已久的,久到她已遺忘掉自己這輩子是否真的有沉睡過的無憂時日。

    舒服地輕嘆,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堆溫暖人心的火;再望過去,門外的雪仍紛飛,今年算是早冬吧,才十二月初就瑞雪不絕。忍不住抖瑟了下,不自覺地將身上的被子拉高到脖子上,低頭一看,方知蓋在身上的是件男用的大棉襖,不是被子,然後她才系想起對她施以援手的那名男子。

    憑著火堆中幾塊新添的柴薪來判斷,那名男子應是剛出去。

    緩緩坐起,身子靠在溫牆上,想起了那男子有一張實的相貌。從衣著上來看,生活必定是不好過的,掬盡了身家買下她,存著什麼企圖?

    頭好疼,在這樣的境地,不由她不去正視身為女流,且是孤女身分的女子,在社會上生存的不便,隨便一個男子存心輕薄或不軌,都可輕易使她陷入被欺凌中。

    仔細思量,在這不公平的世界上,她得有個名分來讓人尊重,也許找個男人嫁了,是復仇前最迫切的事,否則她一介伶仃女流,出門在外遇到地痞流氓什麼的,硬是押她賣到煙花地,她是連喊冤的機會也沒有了。而這種事卻是有可能發生的。  

    腦海中不期然跳上一張實拙憨的男性面孔,下意識地再三搖頭-不,不是他,不會是他!

    若想早日報仇,她只有嫁入財勢相當於齊家的豪門才可以,不然也得嫁個氣勢不凡的男人以助她復仇才行。這兩點,卻都是那男子身上沒有的。

    不必再細看,憑她閱人的眼光已精準地抓出那男子身上主要的特質。老實、笨拙,而且是個爛好人一個。

    身為“好人”極有可取,但“爛好人”就不同了。完全沒原則的付出,用自以為是的善心做些也許會釀成大患的事跡。這年頭,所謂的善事不見得是真正幫助了人,須再三細思量才做得的。

    但是這個“爛好人”仍是救了她的恩人。

    她不悅地擰緊眉頭,清艷絕俗的容貌劃出嚴厲的線條。她季瀲灩居然會欠這種人恩情”畢生最痛恨欠人恩情,因為那是永難還清的東西,怎料上這筆大帳,竟是掛在那楞子頭身上。門口突然填滿的碩大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冷靜且淡漠地看他,以一種挑剔的眼光再度打量他,看久了會順眼,畢竟他不能說長得不堪入目,可是那憨頭憨腦的蠢樣卻是怎麼也抹不去的。兩個時辰從市集來回的路程被他以一個時辰走完。才一踏入,舒大鴻便楞楞地定住了腳步,揣在懷中的油紙包差點掉落了地。久久,他才吶吶地開口:“呀……你……你醒了。”那一雙大眼瞪得人心慌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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