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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邕躬身親自扶起秦明,沉聲說道:“秦將軍請起,朕加封你為雲字將軍,率六萬精兵迎戰江南。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可審時度勢,自作主張。”
秦明再度俯身,高聲回道:“臣,領命。”
這其實是文邕期盼已久的戰爭了,他早就想和李熙在戰場上一決雌雄,這是男人的戰爭,他們避無可避也沒想躲避。好像他們二人之間有一種默契,一個並未公之於眾但心底里默認的共識:勝者,擁有清琳。
文邕甩開跟在後面的周瑾,兀自前行,一直回到長生殿。等候已久的慕歆一見到文邕,急忙迎了上去,“萬歲,出事了。”
李文邕的心咯噔一聲,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什麼?竟會有這樣的事?你怎麼看?”文邕聽了慕歆敘述的經過後急急問道。
“奴婢以為,那人必定是睿王派來的人。說不定,睿王的人已經知道皇后主子並不在宮內了,此人只是來確認的。”慕歆斂眉,回道。
慕歆所言,是文邕最怕的一種可能。
“為什麼你會這麼說?就不能是她想去報信但被你擊斃,沒來得及通知別人呢。”文邕緊皺眉峰,言語中多有一絲顫抖。
“奴婢只是說出了最不好的一種可能,這也是最大的一種可能。奴婢認為,那個宮婢一定會有接應的人,她只要等待時機,把消息傳出去也並非沒有可能,可奴婢見她只求速死,所以,奴婢猜測……”
文邕揮手打斷了慕歆的話,一隻手撐在案子上,道“你親自去,派暗衛通知君少翼,把人給我完完整整的接回來。快!”他吼著。
慕歆叩過以後,跑出了殿。按照文邕的吩咐,她出了宮門,找到負責與君少翼相聯繫的暗衛之後,傳達了文邕的口諭。暗衛隨即騎上一匹快馬飛奔出城。慕歆看著那人遠去的身影,一時間愣在那裡,她默念:千萬別讓她出事,否則,真不知道文邕會怎麼樣,會不會瘋狂?她不敢再往下想。就在愣神的一瞬間,她好像察覺到什麼,猛地回過頭去,卻沒發覺什麼異樣。她知道,一定有人在跟著她,監視著她,所以,死去的宮女肯定存在接應的人。
文邕自慕歆走後,跌坐在軟榻上。這是清琳常坐的地方。
還記得,有那麼一天。
她穿著白色薄紗的睡袍斜靠在這個軟榻上,淺淺的笑著,看著不遠處文邕閱讀奏摺的樣子。她輕輕道,“奏摺上,都寫著什麼呢?天天看,不膩煩麼?”文邕徐徐漫步走來,撫上她的眉梢,笑容皎皎,“是啊,我天天看早就看煩了。奏摺哪裡比得上我琳兒好看?”誰料清琳話鋒一轉,正色道:“四哥,你看奏摺才不到一年,你看我卻看了十多年了!你不會早就煩了吧?”
文邕這才恍然間意識到自己著了這丫頭的道兒了,故作一翻氣惱的樣子,“原來你這小妮子在這裡等著我呢!好啊,看我今天晚上不收拾你的,明日,只怕你起不了床下不了地。倒是便宜我了呢。”說著,便像餓虎撲食一樣將清琳壓倒在軟榻上,毫不留情的侵略著她精緻的一對鎖骨,狠狠地留下一串吻痕。
清琳嬌呼著:“四哥,好四哥,我錯了,我錯了。啊……”她要說的話,統統被文邕覆上的雙唇堵在了口裡,他與她唇舌交纏,纏綿悱惻,唇瓣濕熱,氣息漸促。他揮手揚去她身上單薄的睡袍,伸手撫上她嬌弱的身軀,遊走著的大手就好像一個火爐,所到之處,無不滾燙。快要燃燒起來的清琳,嬌聲喚道,“啊……四哥。”文邕知道,她心裡也在期待,然而自己也已經到了所能忍耐的極致。只需輕輕挺身,最完美的結合。他們沉淪在著愛情裡面。
文邕猛然睜開雙眼,原來,伊人遠走,此刻的軟榻之上不復當日的溫柔旖旎。他心裡只有忙亂,只有恐懼,“我千不該萬不該讓你離開,你快乖乖回來吧,我再也無法忍受沒有你的日子了。只當是我求你了。”
他的聲音低沉,悲涼,甚至充滿了懇求和卑微。在愛情裡面,沒有誰可以稱王稱帝,我們都一樣,那麼渺小。對愛人,我們常常沒有任何權力。只能聽之任之。生怕做了什麼,讓她轉身而去,再不回來。
倘若讓睿王的人帶走了清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們兄弟二人都清楚,這場戰爭,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一個清琳。文邕曾問過自己,假若清琳要他放棄江山放棄皇位隨她遠走高飛隱匿江湖,他會同意麼?文邕最終沒有給出自己一個答案。左手,是萬里河山盛世繁華,右手,是伊人淺笑月下纏綿。到底如何抉擇?他不停地問著自己。
因為清琳要快馬加鞭儘快趕到麗山,所以他們未能留宿客棧,只得在此樹林中過夜。無痕自是不用說,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但是自小嬌生慣養的清琳卻覺得十分不自在,“這裡會不會有特別大的那種東西?”她雙手抱膝,坐在糙席上戰戰兢兢的環顧四周。
“有我。”無痕找來枯木樹枝圍城火堆,又從懷中取出火摺子,點起了一團火。他知道清琳害怕,所以往她身邊湊了湊,儘量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是我第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下過夜。”她害怕,所以不停地說話。
無痕輕哼了一聲,他摘下糙帽,眼裡映襯著火光。他,此生的最愛就是聽到清琳的聲音。
第五十六章 清琳被劫持
“我,從小沒有父母。三歲之前,和我的祖父一起生活。祖父祖母都是很好的人,他們真的很疼我。後來,他們二人隱居麗山,我就被送到了皇宮裡面住著。我記得有一個公主,總是打罵下人,我還捉弄過她。我跑到皇后面前陷害她來著。我是不是很壞?”巧笑嫣然,她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呵,然後直到那天,遇上了二哥。我就又搬家了。住進了睿王爺的大名府。你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我有多麼幸福。大哥雖然不常來看我,但他經常幫我應付功課。他很有才華。二哥呢,不用說了,我們就住隔壁。他的話很少,和你有點像,呵呵。四哥,他最疼我。很多事情不用我去說,他就會給我辦到。有人說我四哥很霸道很像先帝。但我不這麼覺得。先帝,我每次見到他,總會害怕的。但是四哥不一樣,他對我總是無微不至照顧有加。”
也許是這咧咧作響的火堆枯木使得清琳不由得感慨萬千,回憶過往,總是一件傷感的事情。無論那時的你我,是對還是錯,都已經漸行漸遠,沒人可以挽回。
她眸色低迷,似有淚光在眼眶中打轉,只是此時的她再不是彼時不管不顧的清琳郡主了,有淚?她學會了往肚子裡咽。
“你,此刻愛的是誰?”久久沒有開口的無痕淡淡問道。無論是誰,都不會是他,無痕,一個卑微的殺手。只是,他想問。
“曾經我不懂,什麼才是愛?我以為此生都可以一直和他們三個人在一起。後來才慢慢明白,終究都要拋棄另外兩個。我看不清我到底愛誰,我以為我選的會是二哥,我以為我會恨四哥殺了大哥。可是過了這麼久,好像開始懂了,所謂情愛,是心底里的一份渴望。這一份渴望之中,只有四哥,再沒有其他人。”這是清琳第一次,這麼明確的給出自己的答案。
無痕輕輕頷首,“只有四哥,再沒有其他人……”他心底不斷重複著這句話。他在傷感什麼?不是早就知道如斯結局了麼?他冷笑。
已是秋風蕭瑟的季節,天氣愈發涼了起來。更何況是這樣的荒野樹林,無痕只得脫下自己的衣服,為清琳蓋上。兩人再無多話。
良久,清琳昏昏欲睡,臥倒在無痕的臂彎里,伴著火光,那互相依偎的倆人一時間讓躲在遠處的林默語看呆了。
無痕小心翼翼的攬過清琳的手臂,緩緩地把她放在糙席上。而後閃身進入樹林深處。
“出來吧,我知道你一直跟著。”無痕側目,冷冷道。
林默語徐徐靠近,他身上的黑袍前裾迎風盪開,咧咧作響,“我找你,是想告訴你。關於我和她的所有事情,並且要你在麗山配合我,完成我此生最後一件事情。”
“你要我做什麼?”無痕知道林默語所言之她是清琳,所以他異常小心。
“你放心,我已跟了你們一路,我看得出你傾心於她。況且,他是我的女兒,我不會傷害她。我此番前來,就是我和皇帝共同策劃的一場戲,一場讓清琳安心回宮的戲。你聽我慢慢和你說。”林默語轉至無痕的面前,目光殷切。林默語,終究還是那個林家公子,黑色袍子斂住昂然身軀,掩飾不了的一身傲骨。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講給了無痕,無痕聽罷,默然良久。
“好,我答應。”此刻,無痕的心神俱滅,他深切的意識到:清琳的幸福與自己毫無干係。死灰是他,虛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