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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尋了一整晚沒尋到,第二天急忙回宮告訴許知言。許知言怕他這時屢屢不見人影給人疑心,遂自己託病不出,暗暗調了許多人馬,差不多把小小的東山翻轉過來,哪裡找得到人?

    而蕭尋和刺客們打鬥留下的血跡更讓他們心驚膽戰。

    後來找到送他們出山的樵夫,知道歡顏是帶了病人自己離開的,這才略略放心,猜測歡顏痴迷醫術,等將那人救回,多半便自己回來了。誰知左等右等等不到她回寺,而再往下打聽,更知道她救的人已漸漸復原,她是在離開客棧的半路被人帶走的,猜著必是歡顏姿容美麗惹的禍,再不曉得會落到怎樣的境地。故而好容易找到這裡,眼見得這小小的宅院竟然藏龍臥虎,潛著那麼多的高手,連許知言都是滿懷疑惑,任由許知捷讓手下硬闖,卻是想看看此間的主人到底是怎樣了不得的人物。

    蕭尋這時已回過神來,向許知言微笑道:“我府上的確寄居著一位從東山一起過來的朋友。但她來去自由,在下從不曾約束。請問二位又是她什麼人?”

    許知言輕輕一笑,答道:“她在我們身邊長大,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妹妹,我們的……家人。”

    他說最後兩個字時,聲音已經溫柔,慢慢將頭偏向迴廊的方向。  

    他的眸光雖定定的沒有神采,面龐卻是柔和含笑。

    一如此時的天空,蘊了冬日陽光的煦柔,高遠而明淨,似可包容世間一切悲辛酸苦,災厄困頓。

    蕭尋一回頭,已經看到了裹著斗篷含淚走出來的少女。

    她正抱著肩向那對兄弟凝望,完全沒有看向他。

    她只是他的小白狐,卻是他們的朋友、妹妹或家人。

    “歡顏!”

    許知捷已驚喜地呼喚一聲,飛奔過去將她擁住。

    “五公子!”

    歡顏笑了笑,一眨眼,淚水卻飛快地滑落下來。

    許知捷將她擁緊在懷裡,伸手便撫向她的臉,神情已是不善。

    “你……你怎麼瘦成這樣?”他一指蕭尋,問道:“是他欺負你嗎?”

    歡顏搖頭,啞著嗓子低低道:“沒有,是我自己著了涼,近來一直病著。他延了大夫為我治病,原該謝謝他。”  

    許知捷面色稍霽,說道:“那我改日備上一份厚禮過來致謝吧!”

    但他對蕭尋顯然沒什麼好感,這樣說著時,甚至都不曾正眼看過蕭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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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若連環,恨如流水,甚時是休(五)

    許知言遙對著他們的方向,柔聲道:“五弟,把她先送我轎里來。如今正病著,別再吹了風。”

    許知捷應了,急將歡顏抱起,走向軟轎。

    蕭尋忙道:“她的病的確還沒好。我這邊醫藥都已預備好,不如再在這裡住幾日,待她好了……”

    他忽然間閉了嘴,定定地看著他們,呼吸仿佛一時停頓。

    許知捷走到軟轎前,轎簾已經打起。他戀戀地看著懷中的歡顏,忽俯下頭,薄唇在她額上輕輕一碰。

    歡顏並未掙扎或表現出不悅,那樣無聲無息地蜷著身體,偶人般由著他將她送入轎中。  

    許知言也被扶入轎中,卻摸索著握到歡顏的手,讓她倚在自己肩上靠著,命人為她再披上一層厚厚的氈毯,才隔了轎簾向蕭尋道:“舍妹還有些作燒,請恕在下失禮,只得先帶她回去醫治了!今日冒犯之事,尚祈見諒!”

    蕭尋苦笑道:“閣下言重了!在下承蒙這姑娘相救,原想多留她些時日,以求回報萬一。如今既然她想走……”

    他凝視著那已經垂下的青布轎簾,冀盼著轎中那少女能有所動作。

    再看他一眼,或再和他說一句話。

    但他頓了好久,轎中始終安靜。

    他終究輕輕道:“看來我是留你不住了……”

    許知捷向他一揖告辭,已當先帶人步出宅院。

    蕭尋送出門,看著許知捷上了馬,在大批扈從簇擁下伴著那軟轎離去。

    原來圍著宅院的人馬也隨之解圍而去,足足有三四百人。

    雖是尋常富貴人家護院僕役的裝扮,卻進退有序,極有法度,分明是久經訓練的府兵或官兵。  

    但他到底沒去細問這兩人的身份來歷,如同他也不願意告訴他們他的身份來歷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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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部屬散開,蕭尋也像鬆了口氣,急急便往後院走去,然後忽然在二門前頓住。

    他的確想快快解決了前面的事,好儘快趕回後院去。

    趕回後院,向他的小白狐好好解釋解釋。

    即便不能讓她相信他的許諾,至少也不能讓她把他當成和她以前的戀人一樣的負心漢。

    可她已經走了。

    並且,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不歡而散。

    那個和他相伴一個月的少女,讓他漸漸心動心痛的小白狐,已和他不歡而散。

    他不知道她會被帶到哪裡去,但他看得出那兩人的不同尋常。

    閉於高門朱戶,從此,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

    而她,卻對他冒撞的許諾耿耿於懷,只怕還盼著從此再不見他吧?

    他坐立不安,忽轉過身,急急向前廳奔去,卻差點和匆匆趕來的夏輕凰撞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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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若連環,恨如流水,甚時是休(六)

    他定定神,急問道:“剛有沒有多派人手,去查探那兩人的來歷?”

    夏輕凰點頭道:“自然早已有人跟了過去。不過這事不急,你快去前廳,楚大人來了!”

    楚瑜,吳國最年輕的丞相,順成帝的寵臣。

    即便太子許安仁繼位,也不能無視楚瑜這麼些年在朝中掌權漸漸形成的盤根錯結的勢力。

    蕭尋想儘快娶到聆花回蜀,便不得不依仗朝中近臣的協助和進言。

    蕭尋定定神,想到蜀國朝中的明刀暗槍,苦笑一聲,搖頭逼自己甩去那少女的身影,大步跨入客廳。

    楚瑜才不過三十出頭年紀,一身月白便裝,亦是風神俊朗,並不見官場上的富貴庸俗之態。

    此刻他正坐在廳中皺眉沉思著什麼,見蕭尋過來,急起身相迎。

    二人雖是初見,但蜀主蕭曠早年便常遣使在楚府走動,因而彼此並不陌生。  

    寒喧幾句,楚瑜便看向門外道:“有件事正想請教少主。”

    蕭尋忙道:“楚相請講。”

    楚瑜道:“方才我過來時,險些和五皇子撞上。細細問時,仿佛是從這裡出去的。”

    蕭尋失聲道:“難道他們是……”

    他心念電轉,立時道:“是了,我早該想到的。轎中的應該便是二皇子許知言。早聽說他雙目失明,不問政事,不想也有那樣的風姿。——聽說新帝那幾個已經長成的皇子,都很出色。”

    楚瑜笑了笑,“最出色的是三皇子許知瀾,可惜不是皇后生的。是個有才有識的可交之人,有機會我為少主引見一下。”

    “好,好……”

    蕭尋端起茶盞,卻有些失魂落魄。

    楚瑜仔細地看向他,問道:“不知方不方便告訴我,二皇子和五皇子怎麼會跑這裡來?”  

    蕭尋苦澀地笑了笑,說道:“我無意間結識了一個姑娘,將她留在了身邊。不想……竟驚動了兩位皇子,說是他們家的,方才已經將她帶回去了!”

    “哦……那姑娘叫什麼?”

    “好像叫……歡顏?”蕭尋終於知道了小白狐的名字,卻是從旁人的口中喚出,“二皇子曾說,她是他們的妹妹。可我並未聽說,太子有這麼個女兒,或者……義女。”

    “太子已經登基,這些日子都在忙著先帝喪儀之事,並未聽說過哪個女兒走丟。而義女麼,卻只有你想娶的聆花一個……”楚瑜沉思片刻,“咦”了一聲,說道:“莫非是聆花那個會醫術的侍女?她還沒死?”

    “什麼侍女?”

    “聆花的侍女。據說人長得極美,又極聰明,太子的那幾位公子和她走得都很近,她卻對三公子情有獨鍾。但前兒太子的長子失足墮馬而亡,人人說是意外,但我在太子府的眼線卻回報來消息,說是這丫頭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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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若連環,恨如流水,甚時是休(七)

    “她?害死太子的長子?為什麼?”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如果硬要塞一個動機的話,只能說她是在為三公子,——也就是如今的三皇子鋪路了。他雖不是嫡子,但大皇子死後,二皇子雙目失明,最年長的皇子便成了他。可後來聆花在這個侍女的臥房找到了致馬癲狂的藥物,三皇子則指證最後接觸那匹馬的就是這侍女。結果,這侍女當即被活活打死了……”

    蕭尋心中怦怦亂跳,不知不覺間攥了滿手的汗,慢慢地說道:“她叫歡顏……”

    楚瑜道:“沒錯,我記得這侍女,好像就是叫這名字。難道她沒死?難道是二皇子和五皇子將她救下來了?我倒真想見識見識這丫頭到底是怎樣的尤物,竟讓兩個皇子肯冒這樣的險?嘖嘖,瞧來連我們久歷花叢閱美無數的蜀國少主都上心了……”  

    蕭尋不答,腦中來來去去,都想著當日問她名字時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她早與她的名字無關了……

    歡顏。

    她早已與歡顏無關。

    所以,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資格和誠意,千萬別冒冒然地許諾,許你也許根本就許不起的一世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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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顏再次給帶回了慈恩寺。

    而這一次,許知捷再不能如先前那般安心了。

    他令自己的一隊侍從喬作山野村夫在寺院外巡守,又將調了人在歡顏住的屋子外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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