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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顏瞅她了眼,懶懶道:“我懶得討厭誰。當初我怨過聆花,怨過你,怨過錦王……現在回頭想想,不過都是命罷了!”
“都是命……”
夏輕凰也是感慨,沉默片刻,嘆道,“其實我到現在都不相信,聆花會是那樣背主棄義的陰毒之人。這些年……她也可憐。”
歡顏不覺大是訝異囿。
“她不是太子妃了麼?國主百年之後,她可就是一步登天的蜀國國後了!她夢寐以求的都得到了,還……可憐?”
夏輕凰淡淡地笑了笑,說道:“錦王在太子成親前一天,曾經見過太子一面。”
歡顏點頭,“我知道。大約……有托蕭尋好好照顧我吧?”
夏輕凰道:“他沒有任何憑據,卻告訴太子,你才是真正的夏家小姐。這話過了四年,我都沒當真;可太子當時便當真了。聆花當了四年的太子妃,不過徒有其名而已!如今,只怕那點名也保不住了!”
“所以,你覺得她可憐?”
夏輕凰想著歡顏這麼些年餐風飲露,走遍天涯,歷盡苦楚,都是因當年有人換藥之事而起;而如今想來,那換藥之事無論如何與她或聆花脫不了干係,不覺心中歉疚啥。
聆花再怎麼有苦說不出,到底還是錦衣玉食地過著日子,總比歡顏那種險山惡水不見天日般的長途跋涉強太多。
她思量著,嘆道:“或許,是因為我只能看得到她的苦楚吧?太子向來對你用心,要多溫存有多溫存,可他厭惡起一個人來,使起手段來,同樣可以狠辣得讓人害怕。”
歡顏便莫名其妙般看向她,“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夏輕凰呆了呆,說道:“也許……是沒關係吧?不過太子的確是因為喜歡你才厭惡她的。”
歡顏更是莫名其妙,說道:“蕭尋喜歡我是蕭尋的事,和我沒關係;聆花自己千方百計挑的這條路,是好是壞都是她自己找的,當然和我更沒關係。輕凰姐姐,你能不能別和我說這些不相干的人或事?”
夏輕凰再不曉得她是太笨還是太聰明,瞅她兩眼,再也不提了。
或許,是她嘴笨?
她還是舞刀弄槍上陣殺敵比較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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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到達蜀都,歡顏還沒弄清大將軍府門朝東還是朝西,便已懵懵懂懂被帶進了太子府。
蕭尋振振有辭,說是大將軍府許久沒人去住,院裡長了許多糙不說,連屋頂都長了很多糙,說不準連屋裡都長了很多糙……不好好修葺根本沒法住人;這一點,夏輕凰也可從旁佐證。義父逝世後,她便搬來蕭尋這裡住著,再也沒回去過。
於是,歡顏也便只能在太子府住著了。
她的到來,不出意外地引來了一群鶯鶯燕燕的圍觀。
三五成群過來見了蕭尋,便都好奇地跑來問歡顏姓名來歷。歡顏只道:“我叫歡顏,是個大夫。”
眾女見她生得極美麗,卻懶洋洋的,看著有幾分木訥,越發好奇了,扯著她袖子喋喋不休追問個沒完。
歡顏厭煩,抬腳踢了踢小白猿。
小白猿初到陌生地方,給一群人圍觀得有些畏懼,又有些無奈,正不時抬頭看主人眼色。待主人一給暗示,頓時忘了屁股上的傷疤,跳起來就抓向那堆鶯鶯燕燕。
婉轉嬌啼里,個個花容慘澹,驚懼地直往蕭尋身後躲閃。
蕭尋嘆道:“你們沒事招惹她做什麼?還好只是小白猿發怒,不是歡顏姑娘發怒。歡顏姑娘來自南疆,醫術厲害,用毒用蠱更厲害,路上多看我兩眼的姑娘不是給毒瞎了雙眼,便是給毒毀了容貌,摸過她衣服的人更是五個指頭爛得露出白骨……”
蕭曠登基後施政開明,並不禁止和南疆的商旅往來,故而南疆巫蠱的傳說這幾年正傳得神乎其神,可謂聞者驚心,聽者害怕。
太子府這些女子閒極無聊,除各斗心機,便全靠對這些市井傳說津津樂道度日了,卻是無人不知巫蠱厲害,驚叫著各自飛遁而去。
頓時連廳外都鬧得雞飛狗跳,一群人爭著到井邊打水洗手……
小白猿便樂了,跑到蕭尋前方案上抓起松子,先送一把孝敬主人,然後便整盆子倒在自己兜里,爬到一旁的古董架子上磕得開開心心。
一旁的侍僕好容易才乍了膽子,把它旁邊的兩個古董花瓶悄悄取下,轉移到安全地段去。
歡顏見那些人給嚇得忙亂,卻也笑得眉眼彎彎。她剝著松子道:“你果然好多的姬妾呢!只是容貌美的都太老了,年輕些的又不漂亮,沒幾個稱得上絕色啊?真可謂聞名不如見面!”
蕭尋道:“如果她們和你一樣不肯動心眼,只怕老得就沒那麼快了!”
歡顏將松子仁丟在嘴裡,奇道:“你說什麼?”
銀屏夢與飛鸞遠,只有珠簾卷(五)
更新時間:2012-7-11 0:39:18 本章字數:2761
蕭尋不敢直說她沒心眼,只嘿然道:“沒什麼。如你這等天生麗質紅顏不老的,天底下能有幾人呢?”
算來他府里的姬妾,大多是他十二三歲時便入府了。
當時十七八歲如花似玉的年紀,怎禁得一晃十年,彼此爭鬥,彼此算計,年紀雖不是很大,心都老了,容貌又怎會不老?
越美的彼此算計得越凶,自是越容易老了。
便如方才,分明有幾個挑頭的在試探歡顏底線,給小白猿攪局後故意驚怕躲閃,一則是試探蕭尋態度,二則也試圖讓蕭尋看清這位新入門的女子是多麼地兇悍,多麼的無禮……
正說著時,又有人稟道:“太子妃來了!”
歡顏將一粒松子仁拈在舌尖,慢慢抬起眼。
聆花已緩緩踏入,向蕭尋行了一禮:“太子回來了?圊”
蕭尋將她掃了一眼,微笑道:“嗯,回來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虧得太子妃打理府中上下事務,辛苦了!”
聆花笑道:“本是妾身份內之事。”
她將目光投下歡顏,柔聲道:“太子到底把歡顏妹妹接回來了!怪不得昨日燈花兒爆了又爆,想著有什麼喜事兒呢,原來應在了這裡。”
四年不見,她依然窈窕清雅,行止舒徐,神情溫柔。但她十分清瘦,顴骨突出得厲害,本來就不算很美的容貌便更不起眼了;而眉梢眼角的憔悴細紋,更連脂粉都掩蓋不住。
歡顏觀她衣飾,華貴雍容正與她如今的身份相配;再看侍僕們對她也還算恭敬,卻是納悶,口中已含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公主!怎麼四年不見,便老成這副模樣?要不要歡顏為公主開幾貼藥調理調理?”
聆花臉上倏變,鳳眸慢慢轉過淚影,幽幽嘆道:“我比不得妹妹命好,老天垂青給一副好容貌不說,妹妹自己還深精醫術,有的是法子讓自己越來越年輕美麗。茱”
歡顏道:“俗有雲,心寬體胖。公主如此清減憔悴,莫非一直有什麼心事不成?”
聆花不答,只向蕭尋道:“太子如果沒有什麼吩咐的,妾身就告退了!”
蕭尋點頭道:“你去吧!順帶告訴管事一聲,儘快把鳳儀樓打掃乾淨,歡顏姑娘晚上要住進去的。”
“好。”
聆花應了,便退出廳去。
臨行再瞥一眼歡顏,眸光里已是難掩的怨毒。
蕭尋也不再理會她,走過來攜了歡顏起身,笑道:“走,到我那邊小樓里坐坐,飯菜已預備在那裡。”
歡顏抽開他的手,牽了小白猿跟在他身後,到底忍耐不住,向他問道:“你沒給聆花吃的穿的嗎?怎麼折騰成那副樣子?”
蕭尋淡淡道:“四年打六次胎,她想不老都難!”
歡顏不覺失色,“她懷的可是龍子嫡孫,誰敢打她的胎?”
蕭尋冷笑道:“可她懷的如果不是我的骨肉呢?她敢生下來,我就敢讓她吃下去!”
歡顏還是一頭霧水,只是聽他話語狠毒,呆了半晌,說道:“再怎樣,她……她都是欽封的吳國公主!”
蕭尋道:“吳國公主又怎樣?一個陷害姐妹毒害兄長的蛇蠍婦人,難道要我跟她生兒育女?既是公主,我給足她榮華富貴,也便對得起她,對得起吳國皇帝了!”
歡顏苦思很久,說道:“回頭我幫你診一診脈。”
蕭尋很是奇怪她思維之跳躍,問道:“幫我診脈做什麼?”
歡顏道:“聆花不知找了誰,四年能懷六次;你那麼多姬妾,連個蛋都沒下,難道不該診一診脈,查查你有沒有問題?”
蕭尋忽然便有了種被人追殺到無路可退時都不曾有過的崩潰感。他抬頭望天,噝噝地吸著氣,好久才從咬緊的牙關里憋出字來:“小白狐!”
歡顏坦然地看向他,“嗯?”
蕭尋道:“我覺得我有必要跟生得出孩子的女人好好試一試,以確定自己是不是有問題。”
歡顏道:“於是……你今晚會去找聆花?”
蕭尋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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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尋帶歡顏去的是他自己尋常起居的貓眼樓,地方不大,卻精巧有致。飯菜果然已經預備好,式樣不多,但樣樣鮮美可口。
歡顏這些年粗衣劣食過慣了,難得吃到這樣的美味佳肴,便吃得極是香甜。
蕭尋跟著歡顏折騰這許多日子,也許久沒吃到像樣的東西,卻是食難下咽。
看著歡顏風捲殘雲地把她最愛吃的某盤菜掃光,想她損起他來必定更有精神了,蕭尋便也有了些精神,說道:“呆會你早點兒休息,明天我帶你去安國寺進香。”
歡顏頓了筷,納悶道:“回來第一件事不是該預備去祭拜我父親嗎?”
蕭尋道:“明天不宜祭祀。”
“那進香算什麼?”
“祈福。”
“先祈福,再祭祀,聽著有些不妥……不如我明天先找人把父親墳墓修葺了下,後天祭祀了再去進香?”
“修墳?哦,明天還不宜動土……還是先隨我去安國寺吧!你算是陪著我去的,怎麼都算不上失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