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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葉雨,蓼花風,秋恨幾枝紅(四)
歡顏神情一黯,忙笑道:“像如今這樣安然度日,歲月靜好,歡顏已經心滿意足,又豈敢奢求別的?”
“歲月靜好……”許知言神思一恍惚,擺手道,“你去吧,別讓五弟久等了!”
歡顏嘻嘻一笑,行禮退開。
臨下樓梯,她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角落裡,仿佛與外面所有的喧鬧和繁華隔絕開來,安靜如高蹈於山間的隱者。
歡顏下樓來,才覺外面風卷落葉,淒瑟瑟的冷意。
她抱了抱肩,便見太子第五子許知捷從那邊梧桐樹下奔出,解了蹙金麒麟紫緞披風把她兜住,笑道:“你也不看看這天,看你明兒著了涼,我可不給你傳太醫!”
歡顏瞧他穿著單衫,“噯呀”一聲道:“誰要你傳太醫呢,我自己醫術也不賴罷?倒是把五公子凍壞了,太子爺怪罪下來,我才擔當不起呢!”
她待要去解開披風時,許知捷已握了她的手不許她動彈,說道:“我自幼習武,哪裡怕冷?咱們快走,三哥等著我們去喝酒,還說呆會兒帶我們去騎馬呢!”
三公子許知瀾……
歡顏的眼睛忽然亮了。
她的眼睛顏色比旁人淺淡,略覺透明,帶了些如湖水般的碧色,此時竟像是盈滿了春意。
她一拉許知捷的手,說道:“咱們快走,別讓三公子等著。”
許知捷攜了她的手一路往前奔著,笑道:“歡顏,我說了多少遍,你怎生叫別人我不管,只別喚我五公子。你叫我知捷,我聽著更喜歡。”
歡顏吐了吐舌頭,“我可不敢。你是皇孫,以後還會是皇子,到時治我個大不敬的罪名,我還活不活了?”
兩從側門出來,便見一輛朱幄翠纓的華麗馬車候著,車上已立了一位年輕公子,也不過弱冠年齡,卻眉目冷峻堅毅,舉手投足都有沉凝尊貴的氣勢透出。
歡顏遠遠見著,面頰便微泛著紅暈。
秋色便嫵媚起來。
見他們過來,許知瀾已步下車來迎著。
他雖是兄長,但五公子、八公子都是太子妃嫡出,身份反尊於他,待五公子許知捷上了車,他才扶了歡顏跟著上車,舒了眉眼笑道:“就曉得五弟不記得給你帶件大衣裳。好在車裡有前天你出行時穿的披風,快換上吧!”
看著馬車在隨從們前呼後擁下離府,門口的奴僕竊竊私語,無非艷羨歡顏出身卑賤卻能如此得眾公子青眼,想來早晚是這太子府的半個主子……
歡顏騎的的確是那匹烏驪馬。
神駿,溫順,難得的好馬。
歡顏喜之不勝,回來時也不乘車,換了件小廝的服飾,徑騎了馬回府。
許知捷興高采裂地跟在她身後,陪著她把馬兒送入馬廄,歡顏兀自戀戀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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餃子寫得慢,更得慢,但坑品還是很好的,沒有一部爛尾,沒有一部太監,對不對?
☆、蓮葉雨,蓼花風,秋恨幾枝紅(五)
許知瀾將韁繩交給馬夫,站在場院裡沖他們微笑。
那時已是傍晚,落霞滿天,夕陽浸在雲層里,些微的光芒,周圍俱籠在淡淡的暮色里。但許知瀾靜靜站著時,他一身織錦的華衣,整個人像散著陽光般的柔柔光輝,讓歡顏禁不住地歡喜。
許知捷摸著烏驪馬的腦袋,只顧贊著這馬兒好,又道:“歡顏,我瞧著這馬也和你匹配,要不,我隔天去和父親要來給你,怎樣?”
歡顏撇撇嘴,“我又沒法兒養馬,要來又有什麼用?”
許知捷道:“沒事,我幫你養著,你要騎時直接到我那邊騎走便的,——我陪著你出府,再不怕別人攔的。”
歡顏笑嘻嘻地不說話。
許知捷看她眼神,才發現她雖然摸著烏驪馬的腦袋,卻不時望向許知瀾。
那笑意盈盈,看著是對著烏驪馬,但更像是對著許知瀾。
她的靈慧美麗,烏驪馬不懂得,許知瀾卻懂得。
許知捷心底發酸,怏怏地走出馬廄,向許知瀾道:“三哥,既然歡顏喜歡,你何不把那馬匹要下來養著?以後歡顏要騎時,自己便能騎走了,豈不方便?”
許知瀾淡淡一笑,踏步往外走著,說道:“你可又胡說了!這是皇上賜下來的,父親也不好隨意賜給他人。”
許知捷道:“我們只說自己要的,算來還是一家子,皇祖父也絕不會怪罪的。”
許知瀾搖頭,“五弟,你不曉得其中厲害。御賜寶馬,若有什麼閃失,只怕……”
他們兄弟並肩走了出去。
歡顏已聽不清許知瀾在說著什麼,呆呆地站在烏驪馬邊,看他們身影消失,心下有些悵然。
這時,但見許知瀾的心腹隨從奔過來,恭恭敬敬向她行禮,說道:“歡顏姑娘,三公子讓小人傳話,大後天他和朋友約了去千秋山看楓林,讓姑娘預備好男裝,到時他好帶了姑娘一起過去。”
“好!”
歡顏笑著應了,心情便雀躍起來,連暮夜裡的滿目秋色都不覺得淒瑟了。
天氣再冷也不要緊,重要的是,人的心裡能留有一片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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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因為大哥的死,許知瀾並沒能去千秋山;而歡顏心頭的春意,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亂棒打散。
她到底沒能和許知瀾攜手遊千秋山,看紅楓似火,映亮半邊天空……
盡蜀鵑啼血煙樹中,喚不回一場春夢。
她隱約聽到自己嗚咽,然後有微涼的指尖撫著她的額。
有熟悉的男子聲音在耳邊低沉喚道:“歡顏,醒了?”
她的眼皮重逾千鈞。有溫熱熱的水滴漫過那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溢了出來。
那微涼的手指撫過她的面頰,觸到那濕潤的一片,便頓了一頓,緩緩地移到她的眼角,慢慢地為她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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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葉雨,蓼花風,秋恨幾枝紅(六)
他嘆道:“你能醒便好。我真擔心……”
他頓了頓,沒說下去。
歡顏側過臉,將面頰靠住他手掌,無聲地抽泣著;那人便摸索著輕輕地摟住她的頭,低低道:“沒事了,沒事了!凡事自己想開些,便不枉……不枉和我五弟千方百計救你一場。”
“二……二公子……”
歡顏含糊地應著,也覺不出身上的疼痛,只是哭得渾身抽搐,仿佛一顆心被誰用鐵棍捅穿了,放在火堆上來回翻覆地煎烤著。
二公子和五公子……
目盲的許知言和她從不曾認真放在心上的許知捷救了她……
她便不信,她便是給煎透了,烤熟了,她都不信,為什麼許知瀾會一手將她送上死路!
許知言的雙目怔怔地對著前方雪白的牆壁,神色間有些無力。
但他終究諸兄弟中是最早和歡顏深交的一個,他終究是最了解她的一個。
他道:“三弟原不是那樣的人。你只細想去,是不是……你無意間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或者……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事?連三弟都不敢再袒護你的那種?”
歡顏搖頭,卻忽然身體一僵。
目盲之人最是感覺靈敏,許知言已然發現,皺眉問道:“那是……什麼事?”
歡顏身子有些哆嗦,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著許知言蒼白的面龐,低低道:“沒什麼,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三公子有時會說,其實他在這個家中,什麼都算不上。連五公子和八公子都不如。”
許知言便不再問,淡色的唇緊緊抿著,許久才慢慢彎起。
一個淒涼之極的笑意。
他默然地撫著她的面龐,細緻專注的神情,仿佛正用心地通過自己的指觸感覺她最細微的一悲一喜。他柔聲道:“歡顏,別想太多。我和五弟還在你身邊。”
而歡顏已經哭倦了,濕濕的面頰無聲無息地靠在許知言手上,仿佛已經睡著了,肩背猶在不時地抽動。
許知言覺出,頓下了指間的動作,出神地對著前方,自語般輕輕嘆道:“在這個家中,什麼都算不上,豈不是更好?若是真的舉足輕重,才最可怕罷……”
他抬起手,在眼睛前方輕輕晃動。
依然一片漆黑。
他記得五歲時陽光最後一次照耀到眼底的燦爛和刺目。
那種燦爛和刺目,慢慢被歲月沉澱到記憶的最深處,卻常在不經意間冒出來,用最璀璨也最凌厲的光芒,讓他空茫地歡喜著,卻更深地刺痛著。
屋中的燭火搖曳著滅了。
他自是不覺。
淺青的衣裳已無聲無息地融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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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葉雨,蓼花風,秋恨幾枝紅(七)
清月如鉤,星河明滅,俱倒映在浩浩江水中。悠悠的笛聲亦清澈如水,一路在深夜的江波粼粼間蕩漾。
載著笛聲的小舟順著江水徐徐而下,漫行於滿天滿江的星光中。立於船頭吹笛的蕭尋只覺肝膽都如冰雪般澄澈起來。他緩緩放下笛,穩穩立於船頭,在兩岸風景輕疾後退時,靜靜地望向前方。
一白袍女子從船艙中步出,凝注蕭尋半晌,微笑道:“少主今日興致不錯。”
蕭尋負手,揚唇輕笑道:“我看著這大吳風光,著實不錯。”
白袍女子道:“當年他們逼走我義父,便是自斷臂膀。這些年順成帝愈老愈昏憒,雖然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卻又重用楚瑜這等jian詐之人為相,等如今這位庸懦太子登基,只怕這大吳還有的是風起浪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