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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藉口她們是慶王內應,打一頓逐出府去,她們又該往哪裡棲身?

    而另一些侍姬看出苗頭,一改最初對歡顏的輕慢態度,開始試探著到鳳儀樓走動。即便歡顏托乏不見,即便有個白猿比看家狗還兇猛,她們還是會留些點心、繡品之類的東西示好,才訕訕地離去。

    於是,晚上蕭尋再來找她,要帶她去“看戲”時,歡顏正吃著點心欣賞著繡品對他交口稱讚:“阿尋,看來你那些侍姬真的都挺能幹呢!這點心味道真好,快可以趕上廚子了!這繡的鳥兒是不是快要飛起來了?”

    蕭尋擲下道:“如果你放幾隻蠱蟲在她們屋子裡,她們這點才幹可就不值一提了!”

    歡顏笑道:“蠱啊,太難養,我沒養幾隻,才捨不得用呢!當年在太子府那個漏月館裡捉到的蠱蟲,就是原來那個南疆寵姬留下的,倒是天然長了許多年,好養,可惜太毒了,咬誰誰死,救都救不回來,所以我全丟在南疆了,沒敢帶出來。”

    說到吳國的太子府,她不覺望向窗外,許久才輕聲道:“娘親應該到吳都了吧?”

    蕭尋一把拉起她,說道:“又在想什麼呢,這時候看戲要緊。話說,你平生最大的樂趣,不就是看我出糗麼?”  

    歡顏道:“我哪有那麼壞?”

    而人早就被蕭尋拖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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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府便上了輛馬車,一徑出城。

    或許因為惡戰初歇,街頭十分寧靜,而他們的馬車後亦有數名便裝的護衛相隨,夏輕凰亦在其中。

    此時城門已關,但太子府的馬車要出城時,又有誰敢阻攔?

    出了城門,不辨東西又是一陣疾奔,歡顏正給顛得不耐煩時,便聽外面有人笑道:“我看到他們了!”

    歡顏掀開帘子往外看時,前方山包前隱見一堆人舉著火把,老遠便聽得嘲笑奚落之聲,卻也看不出發生了什麼事。

    歡顏問:“他們在笑什麼?”

    蕭尋指一指自己的頭,“在笑話我的綠帽子呢?”

    歡顏一驚,再向前張望,便隱約看到個纖薄的人影,不覺汗顏,瞪他道:“綠帽子什麼的,不是你自己想戴的麼?我看你還越戴越高興呢,瞧你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蕭尋便呆了呆,將腦袋伸到車外,問向夏輕凰道:“輕凰,你見過有人用花兒來形容男人的嗎?”

    夏輕凰道:“有,宮裡那些清秀小太監們笑起來都跟花兒似的。”

    蕭尋再也笑不出了,嘆道:“原來毒舌也會傳染……”

    而此時車已停下,歡顏早就走出車廂在前面候著,不待有人過來攙扶,便自己跳下了車,奔向那堆人群。

    被圍在中間的那纖薄女子果然是聆花。

    她穿著打扮儼然就是個繡娘的模樣,臉色雪白,眼中含淚,神情倉皇而迷離;她身邊有個健壯男人,三十多歲模樣,眉目甚是憨厚,卻被用粗大繩索緊緊捆縛,正焦急地看向她。

    待蕭尋過去,一群人紛紛屈膝行禮,那人亦衝上前一步,連連磕頭道:“太子,太子,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是我,真的是我貪上太子妃風采,勒逼她換了繡娘衣裳跟我私逃……真的不關她事,求太子把我千刀萬剮,饒了……饒了太子妃吧……”  

    那麼個高大的漢子,一邊苦求,一邊已把頭埋在地上痛哭起來。蕭尋不答,只將目光淡淡地掃過聆花。

    旁邊已在人在啐那漢子:“迷戀女色不算錯,為女色出賣太子,這是人做的事嗎?虧你還是跟了國主和太子多少年的老人……”

    聆花無視蕭尋的目光,卻只看向歡顏,夢囈般嘆道:“你贏了!”

    歡顏一直默默打量著她的模樣,聞言道:“贏?我沒覺得我和你斗過,所以從沒覺得誰贏過,誰輸過。”

    聆花道:“沒斗過?那我更該祝賀你,是老天爺太垂愛你了!每次倒霉時有人幫,快死時有人救!連我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認為你比我金貴,有了危難活該我替你死,有了富貴理應我讓給你享!從小到大,即便我是小姐你是侍女,一般的有什麼好的都盡著你。母親盡著你,我也盡著你,最後母親還認為我得的太多,你得的太少!憑什麼?到底憑什麼?就憑你長得比我美,念書比我聰明,投胎時眼睛看得比我准嗎?”

    歡顏嘆道:“你認為我得的太多,所以便要我的命,要錦王的眼睛?”  

    聆花捏緊拳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要錦王的眼睛做什麼?我只是要保持我原來的生活,我從小到大已經習慣的體面生活!可就連這一點,你們也不肯成全我!”

    歡顏道:“那你現在得到了嗎?你要的體面生活,你要的富貴尊榮!它們讓你很開心嗎?”

    聆花便盯向蕭尋,怨毒道:“你問他!”

    “問我?”

    蕭尋嘆道,“我不都給你了嗎?連男人都沒敢缺你的,你還要什麼?”

    聆花噎住,然後看向跪在地上的那男人,淚水一串串地落下來。

    那男人卻道:“是,太子向來沒虧待她,太子妃也一向很知足,都怨我色迷心竅,一再攛掇她跟我走,為此還昧了良心和慶王結盟……那日我聽說真正的夏家小姐回來了,並且有確鑿證據,只怕太子為了讓真正的夏家小姐當太子妃,會把她給處死,又聽說太子遇襲,國主動怒,已經設好計謀近日對慶王動手,便去密告慶王讓他在安國寺先下手為強……我罪該萬死,甘受任何處罰!求太子念她一向恭順知趣,饒了她吧!”  

    聆花忽怒道:“你住口!我自到了這裡,一向便恨他不把我當人看,也恨你不把自己當人看!和慶王結盟的是我,千方百計逼了你幫忙也是我,想讓這男人死的更是我,不需要你往自己身上攬!我受夠了,不想再受這個男人的羞辱!”

    蕭尋便笑了起來,“你覺得我讓你跟他在一起是羞辱,還跟他在一起這麼久?我拿刀架在你們脖子上逼你一次次懷上孩子了?”

    “孩子,孩子……”

    聆花忽然間像控制不住,哭叫著向蕭尋撲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早已有了好幾個孩子……你還我孩子,你不是人,不是人……”

    蕭尋派出的人多是知情的心腹侍衛,見狀忙將她拖住,緊緊執了她的手不許她動彈。她掙扎時,髮髻已經散開,長發凌亂地垂落下來。

    火把下,居然能看到些許白髮。

    蕭尋冷笑道:“如果憑了詭計,憑了踩著別人的屍骨就能萬事遂意,豈不是人人都學著害人了?何況你永遠不會懂得,這天底下的真心,只能用真心來換;你處處算計,當然只能換來別人處處算計!當你對自己的姐妹兄長下毒手時,就該考慮到這一天早晚會報應到自己頭上!”  

    聆花掙扎不動,垂著頭痛哭流泣:“蕭尋,你是惡魔,惡魔……”

    夏輕凰到底不忍,悄上前道:“太子,她到底是女流之輩,手無縛雞之力,縱然以前惡毒些,近年來也該受夠了,也該……懂得所謂的潑天富貴,怎麼也比不上男人的一顆真心重要。你能不能……能不能網開一面……”

    她明知聆花和慶王勾結謀害太子,怎麼著都是死罪,想要求情,卻也覺得為難,說了一半又頓住,憐憫地看向她,長嘆了口氣。

    “真心……”

    聆花喃喃念著這兩個字,痴痴看向地上那男人。

    而那男人也正望向她,四目相對時,居然都是痛不欲生的神色。

    她道:“輕凰姐姐,到了這地步,我也沒別的好說了。若是肯念咱們好一場,請你……在我們死後把我們葬作一處吧!”

    她向蕭尋慘澹一笑,“想來你也不會容得我髒了你帝王家的高貴陵園……”  

    夏輕凰黯然。

    蕭尋並未作答,卻低頭向歡顏微笑道:“若不是她,錦王早已復明,你也不至於流落在外吃盡苦頭。如今,我把她交給你處置吧!”

    歡顏指向地上那男人,“他也一起交給我處置?”

    蕭尋微怔,笑道:“嗯,請姑娘一起處置吧,省得我煩心。”

    “說話算數?”

    “算數!”

    歡顏便走到那男人身後,彎腰為他把繩索解了,拍拍他的肩,說道:“帶聆花走,走得遠遠的,生一堆的孩子去吧!”

    蕭尋張了張嘴沒說話。

    那男人也張了張嘴沒說話。

    聆花驚愕地看著她,正要說話時,夏輕凰斜次里跑出來,將他們一推,說道:“太子放過你們了,還不快走呢?”

    “噢……噢……”  

    那男人終於發出聲音來,卻跪下來,衝著蕭尋磕了三個響頭,拉著聆花便走。

    蕭尋負手嘆道:“原來這世上真有婦人之仁這回事兒!這女人和女人,差別怎麼就這麼大?”

    歡顏道:“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反悔吧?”

    蕭尋笑道:“借我一個豹子膽,我也不敢反悔呀?就是不怕姑娘,也得怕姑娘的毒蠍子不是?”

    歡顏便摘下腕間金釧、鬢間兩朵珠花並一根金釵,都遞在夏輕凰掌中,輕聲道:“輕凰姐姐,你去拿給他們吧!”

    夏輕凰眸光閃動,深深地看她一眼,收了便追過去。

    蕭尋道:“要不要索性好事做到底,為他們買個幾十畝地安置後半輩子?”

    歡顏聽他言語間有些不以為然,遂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這兩人一個武藝不錯,一個精於機變,兩手空空離開,缺衣少食的,逼不得已時或許又會想著害別人,害我們。可我瞧他們也不是沒心的人,如果能過得下去,大約也樂意安安穩穩找個誰都不認識他們的地方過下去吧?”“是嗎?”  

    “當然。”歡顏笑得眉眼彎彎,“難道你沒看到,他們其實對彼此是真心的,其實很想生個他們自己的孩子?”

    蕭尋瞧著她,嘆了口氣,揉揉鼻子問自己的部屬:“你們看到了什麼?”

    一群人面面相覷。

    然後小蟹上前答道:“回太子,我們看到……看到太子妃外出散步,被慶王餘孽挾持,失腳墜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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