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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先後倒地的聲音驚嚇到了阿黃,沖他們汪汪叫了兩聲,很快又安靜下來,趴到歡顏腳邊。

    小白嘴裡終於不再吃什麼東西了,惶恐地把腦袋轉來轉去。

    而歡顏始終安靜。

    安靜地坐在山石邊看著對面的房屋。

    狗叫聲終於驚動了屋內的人。

    門,吱呀開了吶。

    有僕役提著燈籠,往外探了探,忽然轉驟的大雨驀地傾潑而至,恰把他澆個滿懷,立時縮回了頭去,向內喊道:“下雨了,下雨了,好大的雨……”

    朱漆大門砰地關上,再沒有人注意到遠遠的溪泉對面,有個蒼白的身影從黑暗中立起,呆呆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慢慢地掩住了臉,無力跪倒在泥水飛濺的地面。

    她痛哭失聲。

    被豆大的雨水打濕皮毛的阿黃和小白在哀鳴,卻和她的哭聲一起淹沒在譁然傾下的大雨中。

    電光閃過,破空的驚雷下,那個萬事散漫的女子,纖薄的身子葡伏在泥地里,抱著她的狗,她的猿,絕望地哀哀哭泣。

    沒有人聽得到她的哭泣,沒有人聽得到她的呼喚。  

    其實她喑啞地喚著的,始終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知言,我想回家……我一直在等你接我回家。”

    “知言,前面的路太長太遠,我不想孤伶伶一個人走……太孤單……”

    “知言,請帶我……和我們的孩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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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尋相信,今晚將註定是他的不眠之夜。

    如果歡顏不回來,就意味著她和許知言前程未卜,他卻註定永遠別想得到她。

    如果歡顏回來,必定會給許知言傷得體無完膚,等著他溫言撫慰,也送了他有機可乘的大好機會,讓他多幾分占據這女子身心的把握。

    他並不認為這是卑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則,若用於全無把握的感情戰役中,應該同樣合適。

    

    他從送走歡顏的那一刻,便在無聲地計算著自己勝負的可能性。

    夏輕凰認為許知言必會趕逐歡顏離開,蕭尋又何嘗不是這樣認為?

    若非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認定許知言會斷絕歡顏的念頭,他不會下這樣的賭注。

    可隨著夜幕一分一分地降臨,他心頭也如那天色,一寸一寸地暗沉下去。

    他寢食難安,晚飯竟連一筷都吃不去。

    聆花再次證明了夏輕凰那張直慡到令他惱怒的大嘴巴。

    她憂鬱地問向蕭尋:“尋哥,你怎麼讓歡顏走了?你是奉旨娶了她的,何況她和知言的事又鬧得那樣,如果因此給父皇追究來,她有個三長兩短的,叫我怎麼見我九泉之下的辱娘?”

    蕭尋勉強道:“她又不是三歲小孩,怎樣的路都是她自己選的。公主盡到自己的心意就好,何必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這性情我可不喜歡,我未來的夫人,怎可這樣軟弱?”

    聆花登時閉口,轉而又問道:“那你所中的毒……”

    蕭尋笑道:“我既然答應把她送還給許知言,她當然也不會為難我。臨走之前已經給我服下解藥。你看我現在氣色是不是好多了?”  

    聆花瞧他半天,也沒瞧出他氣色好在哪裡。只是斷斷不肯去戳穿蕭尋心事,指責他為歡顏神魂不定,——一則會讓蕭尋不悅甚至惱羞成怒,二則也會顯得她這公主沒氣量,故而也便不再提此事。

    蕭尋又道:“公主今日坐了一整日的車,想來也乏了,呆會便讓輕凰陪你先睡,我還有些事處置,今晚就不陪你了!”

    聆花聽他說起晚上陪不陪的,便想起近日夜夜歡洽,彼此極盡溫柔,也便紅了臉應了,悄悄退開了。

    待她一走,蕭尋便招來小蟹吩咐道:“留心她身邊有沒有人和外面有聯繫,若發現不對的,即刻把人抓來回我!”

    小蟹應了,低笑道:“頂多也就這一兩日還能折騰些風浪出來。下面改走水路,四面是水,她和誰勾搭去?咱們天瑜府更不是她能為所欲為的地方。”

    天瑜府卻是蕭尋在蜀國府第的名稱。他十四五歲時便隨了父親蕭曠和夏一恆出征,居然也立了不少功勞,蕭曠給攔著一時無法立他為太子,卻升他為天瑜將軍,讓他開始掌握兵權,他的府第也因此被人稱作天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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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心覺得我的文還是一氣看下去比較有感覺。歡顏獨自在雨中哭泣那段,我寫的那個內牛……一拆開中間的情緒給打斷了,真心是敗筆啊敗筆~

    汛遠槎風,夢深薇露,化作斷魂心字(三)

    更新時間:2012-6-14 0:49:52 本章字數:3040

    蕭尋也無暇顧及以後的事,只又問道:“大盧那裡還沒消息?”

    小蟹嘆道:“公子,這一兩個時辰,你已經問過十幾遍了!”

    蕭尋便不說話。

    他既答應了把歡顏送回去,送去的人便不宜在那裡久留;便是留著,歡顏也會趕逐。但要完全離開,他也不放心,因此早就暗暗吩咐了,留兩個人只在山腳候著,想來不多久便可迎到許知言遣人送回的歡顏了。

    可許知言沒有把她送回來。

    直到天黑了,直到雷聲響起,直到大雨傾盆…煢…

    他始終沒有等到歡顏。

    他倒了酒,想喝,卻又忍住。  

    他不知道自己醉倒之後,會控制不住做出什麼事來。

    而且,說不定有奇蹟出現呢?

    說不定只是許知言捨不得歡顏,把她多留一會兒呢?

    ---------------------------------------------------吶-

    但這一點點期盼,終於也隨著大盧的回來而消逝。

    他穿著蓑衣,猶自全身淋得透濕,一邊甩著臉上的水一邊回稟道:“少主,我看看都快戌正了,歡顏姑娘還沒回來,就冒雨到凝香小榭去看了下,門口燈籠早滅了,連閽者的房間也沒掌燈,想來上上下下早就睡了!”

    “早就睡了……”

    蕭尋慢慢彎一彎唇,凝眸想看向遠方的棲雲山。

    自然什麼也看不到。大片雨幕如織,密密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看不到棲雲山,看不到凝香小榭,更看不到那個可能被幸運留下的不幸女子。

    大盧看他臉色不好,勸道:“公子,既然歡顏姑娘不回來了,公子還是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如果天氣不好,從棲雲山繞過去可能要一整天。”  

    蕭尋不答,轉頭向小蟹問:“東西準備好了嗎?”

    小蟹一愣,小心問道:“什……什麼東西?”

    又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蕭尋的面容,臉色白里泛青,眸光暗沉如夜,眉宇間已有怒意騰騰欲起。

    雷聲隆隆里,他高聲喝道:“不是讓你叫人把她的嫁妝裝箱備好嗎?”

    小蟹忙道:“除了隨身包袱,她的箱籠全都沒拆,都現成的,可以立刻搬來。”

    “亥初已過……”蕭尋看看天色,“即刻把她的東西裝車,預備去棲雲山!”

    大盧忙道:“公子,外面雨很大,只怕會把東西淋濕。何況有段山道挺難走,不如明天出發時順路送過去吧!”

    蕭尋道:“罩上兩層油布,裹好了便不怕雨淋。”

    小白狐說過,亥初不回來,便是再不會回來了。他既然應了今晚會把她的嫁妝送回去,那他一定不會食言。  

    無法許卿一世歡顏,至少能許卿一時稱意。

    唯盼她滿心戀慕著的那個人,終能給她一世歡顏……

    小蟹不敢耽擱,忙令人去預備,又道:“公子,就由我們送過去吧?外面雨大,若是淋壞了公子,我等無法和國主交待……”

    蕭尋皺眉道:“我自己的事,要你們交待什麼?還不去給我預備雨具?打算耽擱到三更半夜去敲人家大門嗎?”

    小蟹暗道,人家早就睡了,這時候和三更半夜又有什麼區別?若是許知言身體好些,擾人春夢壞人好事更是極不厚道……

    只是蕭尋正滿肚子的沒好氣,這話便萬萬不敢說出口了。

    又一陣冷風颳入,撲了蕭尋滿臉雨絲,將數支燭火吹得搖曳不止,最靠近蕭尋的那支晃了晃,竟滅了。

    屋裡便有燭煙繚繞,淡淡的燭香仿佛在風裡顫抖。

    蕭尋的憤郁不由地散開了些,低聲嘆道:“我總要……總要再去看她一眼。”  

    他總得找個藉口,再去看她一眼。

    只要看她一眼,確認她還好,他也便有了一個讓自己放手的理由,一個讓自己放心離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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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知言睡得很不安穩。

    他一直聽到歡顏在哭。

    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丫頭,他太熟悉她的聲音。歡喜的,悲傷的,憂愁的,慍怒的,撒嬌的……

    她很少在他跟前掩飾她的情緒,也很難掩飾得住。他目不能視,卻能清晰地辨識出她的每一絲喜怒哀樂。

    他太明白,這次他真的傷了她的心;更要命的是,她居然懂得他在刻意傷她。

    她懂得前面是懸崖,卻抱著一線希望,認為她可以和他懸崖邊上執手同老,笑看夕陽。

    他不敢說服自己留下她,卻也無法勸服放棄她固執得近乎愚蠢的念頭,只能硬著頭皮,看她傷心,看她絕望,然後……看她離去,越走越遠。

    可她到底不肯絕望,不肯走遠嗎?  

    她始終在不遠的地方壓抑地哭泣著,沉默而不甘地凝望他的方向。

    他很想叫她,他甚至真的直著嗓子在喊她。

    “歡顏!歡顏!歡顏!”

    聲音湮滅在他的喉嗓間,就像黑暗壅堵於他的眼眶內,他奮力地掙扎了那麼久,那麼久……始終無能為力。

    可他只是瞎而已,並不啞。

    他一定只是不夠努力,才喊不出她的名字。

    “歡顏……”

    他終於叫出聲來,猛地坐起身來,身上衣衫已被淋漓的冷汗浸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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