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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乖乖跟著許知言回來,該是以為有許知言的地方,它家的歡顏早晚會出現。

    可歡顏始終沒回來。

    她是不要它了嗎?

    它的胖腦袋始終想不明白她為什麼丟開它。

    為了不讓它走丟,他們把它用鐵鏈鎖在了院裡,一到夜裡便牽回屋子裡呆著。

    聽說,許知言在寶華樓隱隱聽到阿黃悲傷的叫聲,會整夜整夜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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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放開的阿黃挪動著笨重的身軀,圍到許知言跟前搖了搖尾巴,再向他身後張望一眼,便跳出門檻,直直地站立著,向通往萬卷樓的大道凝望。

    許知言問:“它哪去了?”

    寶珠淚水都快掉下來,卻笑道:“大約給關得久了,正站在院門口發呆呢!”

    許知言便轉過身,向阿黃道:“阿黃,別看了。歡顏不會回來了!”

    聽到“歡顏”二字,阿黃仰了仰頭,如野狼長長地“嗚嗷”一聲,然後又是一聲。  

    許知言便道:“別喊了,她聽不到。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寶珠的淚水簌簌往下跌落,慌忙抬袖去擦時,許知言已邁步,快步奔向樓內。

    迅捷得竟不像個失明的人。

    “王爺,小心!”

    寶珠慌忙追了上去。

    葉瑤正在樓下看書,見許知言進來,皺眉打量他一眼,並沒有說話。

    她雖強硬地住了進來,但臥具設在了樓下,雖時常上去看看女兒從小住的屋子,用過的家什,看過的書,並未動過其間的陳設。

    而許知言居然還記得四年前的陳設,也不要寶珠扶,提著袍裾走得飛快,很快一腳踢在了樓梯上,趔趄了下,卻又很快站起,飛奔上樓。

    寶珠急急道:“王爺,小心腳下!”

    他走路從不用手杖。尤其在萬卷樓里,有哪些陳設,從哪裡到哪裡又有多少步,他早已算計得極准,從容而行的模樣可以讓人看不出是個失明者。

    可他走得如此快……  

    她眼看他奔到二樓地面,依然按原來的速度和高度邁步,然後腳上力道不穩,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木梯上!

    什麼東西在碰撞間從他手中跌落。

    寶珠驚慌地上前扶他,連聲問道:“王爺,王爺,你怎麼樣了?”

    許知言跌於地上,卻用力推開她,一手撐著木梯,一手循著方才跌落的聲音向下摸索,低聲道:“我的……我的……”

    寶珠已一眼瞥到三四級樓梯下,那把桃木梳子正靜靜地躺著。

    她忙道:“王爺別急,我去撿,我去撿……”

    她踏下兩步,正要去撿時,旁邊伸出了一隻纖白的手,已將那梳子持在手中,左右打量。

    寶珠抬眼,便已有些怯怯的,“葉大夫!”

    這葉瑤和歡顏長得雖是相像,但個性剛硬要強,雖是美貌瘦削,卻自有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加上錦王夫婦禮遇,這府中上下,包括靳總管、寶珠在內,無不對她敬懼有加。寶珠見她把梳子拿在手中翻還覆去看,一時便不敢叫她送還。  

    許知言聽得是葉瑤走到跟前撿了東西去,也不敢失禮,強撐著站起身,摸著扶梯一階階走到她跟前,啞聲道:“夏夫人,尚祈將在下之物賜還!”

    “就這梳子麼?一兩銀子可以買一打。”

    葉瑤冷笑,忽將梳子持在兩手間,用力一掰……

    “啪!”

    很清脆的一聲,梳子已是兩截。

    緊接著“嗒”“嗒”兩聲,卻是斷梳被擲於木梯上,彈了幾彈,跌作兩處。

    寶珠驚叫。

    許知言耳聽得不對,低低呻吟一聲,匆忙彎腰去摸時,只覺膝間發軟,竟是跪仆於樓梯上挨階摸索尋覓。

    寶珠連跑帶爬將兩枚斷梳撿起,塞到他手上,戰兢兢地說道:“王爺,沒事的,可以……可以粘上。”

    “粘不上了!”葉瑤清泠泠的聲音不急不緩地打斷她,“斷了的,再也粘不上;丟了的,再也找不回。”  

    許知言失力地坐於梯上,仿佛沒有聽到葉瑤的話,摸索著要將兩邊的斷裂處拼湊在一起。他的臉色雪白如紙,手指顫得快要握不住梳子。

    木質的細微碰撞聲如暗夜裡誰哆嗦叩擊著的齒關。

    葉瑤的聲音冷而沉,正如猛錘般一記記衝撞於心頭。

    “如果你為她好,便不該再留著她的梳子。一梳梳到底,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子孫滿堂……這是她夫婿才留能著的東西。而她的夫婿不是你。錦王爺,等你雙目復明,她便不再欠你任何情。她對你……將只有怨,只有恨!”

    只有怨,只有恨。

    當那個小女孩從人群中站出,說要治好他的眼睛時,當小小的他抱著小小的她,在桌面寫下他們兩人名字時,當她和他在這滿是書卷世外桃源般的萬卷樓相擁相偎遙望未來時……

    他和她可曾想到,有一天,她會對他只有怨,只有恨?

    恍惚又有人在為他梳發。

    一下,又一下,極柔和。

    那個明媚的少女在耳邊如此幸福地輕笑,“現在你看不見,我總幫你梳頭,回頭你能看到了,也得幫我多梳幾次才公平。”  

    他感覺著她的氣息,溫軟地答她:“我幫你梳到白髮齊眉,可好?”

    那樣幸福的承諾。

    如今想來,依然只有幸福。

    滿滿的快要溢出來。

    他終於笑了起來,丟落斷梳,將臉龐埋到了自己的雙掌間。

    壓抑的哽咽間,只有他自己聽得清自己模糊而絕望的話語:“歡顏,我想幫你梳到白髮齊眉。我只想幫你一個人……梳到白髮齊眉……”

    乾澀的眼睛裡終於湧出了淚,酸得發苦,卻溫暖而柔軟,那樣肆意地湧出,將原來的澀滯盡數衝出。

    事隔四年,寶珠再度見到他如此失態,跪在地上驚慌地搖著他的肩,說道:“王爺,王爺,你別難過,真的……別難過……”

    她勸他,自己卻也已忍不住,埋下頭也嗚咽起來。

    葉瑤靜靜地看著他們,卻是一言不發。

    掌間被濕潤侵滿,他朦朧間看到了自己蒼白髮抖的五指,忽然間僵住了。  

    他站起了身,掃過葉瑤,掃過寶珠,然後掃向四周。

    寶珠茫然地站起身,擦過淚水,看向許知言,忽然間指著他的臉磕絆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王……王……王爺,你的眼……眼睛……”

    白翳盡去,是一雙曜亮如星的絕美眼睛!

    “歡……歡顏……”

    他呼喚,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呼喚。

    他只是順從自己的心,一邊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邊衝上了樓。

    成排的書卷,疊得整整齊齊,泛著黃,散著香;一桌一椅,一案一幾,都該是原來的模樣。

    他奔向了歡顏的小小臥房。

    輕帷半掩,金鉤輕晃;

    衾被疊得整整齊齊;

    半開的妝匣隨時候著主人歸來,對著菱鏡簪上一朵珠花。

    可它們的主人,冷落它們多久了?  

    他失魂落魄地奔回外間,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大口喘氣。

    他看到了,他終於什麼都看到了。

    紅泥小爐上架著茶壺,旁邊一溜排的茶葉和茶杯,等著主人烹出熱氣騰騰的香茶待客;

    他自己和自己下的棋下了一半,正零落在棋盤上;

    窗邊的軟榻上,也許還是那日她嬌慵地枕臥於他腿上時蓋著的那條繡毯;細細尋找,大約還殘留著她一兩根髮絲,大約散發著屬於她的馨香……

    甚至,他耳邊已迴蕩著他和她的海誓山盟……

    他道:“我們會有一個盛大的婚禮,生一對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

    他道:“我們可以攜手吟遊天下,走遍大吳好山好水,看遍南疆北漠好風光!”

    她道“如果你雙眼失明,只要你喊一聲歡顏,我總會應你。”

    她道:“等你眼睛好了,只要你回頭看一眼,我總會在你身畔。”

    “歡顏!”  

    “歡顏!”

    他高聲喚,沒有她應他。

    他回頭看,沒有她在身畔。

    那雙完美得令人驚心動魄的眼睛,恓惶如失群小鹿般四處轉動著,尋找著。

    他跌跌撞撞地奔到窗前,猛地推開窗。

    陽光不烈,卻足以把刺激得他淚水直流。

    可他卻不敢閉眼,努力向外貪婪地張望,看向每一個可能的人影,生怕錯過了他的歡顏。

    門口只有一條孤伶伶的大黃狗。

    它一動不動地向遠方凝望著,對著天邊的流雲散聚,山影飄緲。

    “阿黃!歡顏!”

    許知言高喚。

    阿黃沒有看它,只在聽到“歡顏”二字時,忽然間人立而起,衝著西方悽厲高吼。

    “嗚——嗷——”

    “嗚——嗷——”  

    狗不會落淚。

    如若有淚,當已如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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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餃子寫得有淚如傾~不過乃們的淚點好像和我不大一樣~~憂鬱地看著乃們……

    嗯,轉眼又月底了,還有月票的親丟張吧!咖啡神馬的也抬抬手吧!

    在

    為君憔悴盡,百花時(一)

    更新時間:2012-7-27 1:11:17 本章字數:4387

    於蕭尋而言,解決了慶王,收拾完聆花,後面的日子便簡單了許多。

    太子妃的確有了個像模像樣的葬禮。

    畢竟有個吳國公主的頭銜,吳帝那都得去報喪的,不能太過寒磣。

    府中忙亂時,蕭尋正很逍遙地陪歡顏祭拜她父親。

    夏一恆深受國主信重,墳墓本就建得高大,再經精心修繕,更是高大巍峨,莊嚴肅穆。歡顏從未見過父親模樣,聽蕭尋敘著大將軍生平事跡,遙想他尋妻兒十餘年沒有著落的苦楚,以及自己因一家失散所受的這麼些年波折,不免傷感落淚。蕭尋自是不會錯過討好佳人的機會,溫言軟語細細安慰,不在話下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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