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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他只能說這三個字。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棄,我……”車歡歡聲音戛然而止,電話那端傳來“嘟嘟”的忙音。
葉少寧像握住了一枚火球,它的熱度直燙入胸腔和心臟。
深呼吸,慢慢合上手機。
吃完火鍋出來,羅特助幾個去歌廳K歌,不讓葉少寧同行,打發他回酒店陪妻子。
葉少寧在路邊的元祖食品店買了籃點心,讓童悅睡醒了墊下肚。
那天出發時,他是暗示她的。但他沒指望她會領會,看到她,一點意外,還有些驚喜。
葉一川曾語重心長對他說過:不管多麼幸福的婚姻,都不可能是盡善盡美的。好的時候其樂融融,一旦壞了,心中想到的總是對方對自己的傷害,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但為什麼沒分手呢?因為你知道她是在意你的,婚姻需要包容和寬懷。
這一陣,他和童悅的關係降到冰點。可是每天回到家,看到纖塵不染的家,看著陽台上飄著清香的衣服,看到她趴在電腦前瘦小的身影,心裡仍然有結,但卻沒那麼冷硬了。
他想,那些親眼看到的,從別人嘴裡聽來的,她應該會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在等待。
電梯上行,“當”的一聲,門打開。
樂靜芬站在走廊上,面無表情,“我在等你。”
“稍等。”他打開房間的門,把籃子放進去。暗暗的燈光下,床上隆起一團,童悅睡得正香。
他輕輕地帶上門。
兩人去了頂樓的酒吧,挑了張僻靜的桌子。
“說吧,裴迪文開價多少?”樂靜芬咄咄地盯著他,直奔主題。
他沉默。
“其實我早就應該察覺到了,你已慢慢把你工作的重心挪給了歡歡。什麼傾其所有的教導,什麼朝夕相對,歡歡傻,說你怎麼怎麼好,其實不過是你著急摞擔子。”
“樂董,當你把歡歡安排進總經理辦公室,不就是想讓她接替我的位置嗎?”他目不轉睛直視過去。
樂靜芬暗抽一口冷氣,為他看破她的用心,“即使是這樣,我……我會對你另有安排的。你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外派杜拜兩年,吃了很多苦,才有今天,我不可能埋沒你。”
“謝謝樂董,但我覺著我該換個地方了。”
“為了那個女人?”
他冷了臉,“她不叫那個女人,她叫童悅。”
樂靜芬脹紅了臉,“顯然你是知道我與她家的糾結的,所以你今天來了這麼一出,又可以讓歡歡死心,又逼著我放你走,是不是?”
“歡歡的事,我非常抱歉。”他不疾不徐地回道。
樂靜芬冷冷一笑,“這樣的抱歉對我說有什麼用,是你讓歡歡誤會了,是你給她希望了。現在,我在懷疑你是不是利用了她?葉少寧,泰華待你不薄,你太卑鄙了。放心,我不會留你。回青台後,你準備交接。泰華沒有了你,一樣會轉得非常順溜。”
“我一直都非常欽佩樂董的果斷。謝謝!”他起身,欠了欠身,招手買單。
“但是,葉少寧,你永遠欠泰華的,永遠欠歡歡的。”樂靜芬在身後幽幽地送來一句,“希望你過得心安。”
他笑了笑。
當童悅把他帶去那個小麵館時,他就預感到今天這一幕。樂靜芬眼裡容不下一粒砂,車城也說過,遲靈瞳當初是怎麼離開泰華的。遲靈瞳與恆宇的總經理裴迪聲戀愛,她懷疑遲靈瞳背叛,一腳把遲靈瞳踢出了泰華。那時遲靈瞳正在設計聽海閣。那個小區是青台房地產市場開放以來,賣得最成功的小區。
不管你有功還是有過,背叛了樂靜芬,統統格殺勿論。
童悅是江冰潔的女兒,江冰潔是樂靜芬心頭最大的刺,她更加不能容忍。
所以不要等樂靜芬開口,他自己先退。
只是歡歡是個例外……
他不欠泰華,但確實是欠了歡歡。
正文 64,弄香沾衣(上)
屋子裡有煙味,是從露台方向飄過來的。
童悅的腦子有一秒鐘的短路,自然而然蹙起眉,不情願地睜開眼。天還沒完全亮透,雖然窗簾拉得很嚴,但薄薄的晨光從露台的玻璃門透了進來。這是北京的清晨,寒意逼人,她不由地往被子裡又縮了縮。
她睡覺不太愛動,身邊平展的床單、整齊的絲被,說明昨晚沒有人睡過。
一道修長的身影映在玻璃門上,有點反光,看不太清楚。
她睡得很好。
自從葉少寧來北京後,她一直沒辦法安然入睡。不是因為床上少了一個人而不習慣。當然,也有點不習慣的。
哪怕不講話,但有一個人睡在身邊,你不再怕黑,也不害怕獨居的不安全。夜裡起來去洗手間,聽到他低低的鼾聲,心裡特別的寧靜。早晨起床,看著他腮邊新冒出來的鬍渣,真的會有擁有彼此相依的感覺。
所以,婚姻生活,千般艱難,卻總是咬著牙向前邁,一步,一步……
白天上課還好,很忙很充實,沒有精力想別的。晚上回到家,一個人呆著時,莫名其妙地就把他臨走時丟下的幾句話拿出來反覆推敲。
答案好像並不難找,但她覺得應該沒這麼容易,他們現在的關係相敬如賓,過分的禮貌就是變相的疏離。
他真的夠壞,製造問題,卻不給一點暗示。她來與不來,她可以自由選擇,但是後果卻要自負。
好象來了,是對他的在意,緊緊抓住他的手,在別人面前,捍衛他們鐵一般的婚姻事實。不來,由了他去,他身邊陪的是誰,她無所謂,那麼也說明他們的婚姻對她已沒有存在的意義。
但若她上演一出千里尋夫,會不會嚇壞觀眾?
嚇壞也沒什麼,鞠個躬下台好了。
或者是會錯了意?
也好呀,可以看清很多事了。
她一遍遍的問答,於是周五傍晚還是飛來北京了。首都機場太大,轉得暈沉沉地出了航站樓,又問了好幾人,才找到進市區的大巴。推開酒店的大門,去總台查詢下,然後靜靜地坐在那等候。
當他接下她手中的行李時,她覺得真的來對了。
她怎會不在意他呢?怎會不在意他們的婚姻呢?
她沒有看樂靜芬與車歡歡的表情,也沒有贏者的得意心態。她只有那麼一點點的慶幸,關於之前車歡歡講過的話、做過的事,他帶給她的心酸與苦澀,她都不想追究了。
這一刻最重要。在他的心中,他也不想鬆開她吧!他想她來,想與她手牽手地讓別人看到,他們是夫妻,是互相疼惜、恩愛的夫妻。哪怕現在看到的只是表相,但是日後他們一定會一定會做是比這表相好很多。
婚姻,不能斤斤計較,它必須靈巧而又慧黠,要有適當的妥協與健忘,最最重要的是要在絕望時相信奇蹟。
他在房中停留了不到五分鐘,她洗了個臉就上床了,他替她熄了燈,被中依稀有他的氣息,她嗅著,很快就睡沉了。
他什麼時候回房間的,她一點都不知道。凌晨?剛剛?
玻璃門輕輕地往裡推開,一股晨風夾帶進來,她忙又閉上眼,屏住呼吸。感覺他在床邊坐了一會,然後是刷刷筆在紙上落字的聲音,接著他出去了,室內一團冷清。
她等了一會,才慢慢坐起,披衣下床。
床頭柜上放了一張便箋:童悅,酒店的早餐是西式的,你吃不來,我們去隔壁的御面堂吃早點吧,不要著急,我在那等你。少寧!
她泡了個熱水澡,認認真真地把頭髮吹乾,化了淡妝,把自己穿得暖暖的,看著時針指向八,才出門下樓。
仿佛小女生第一次出門約會,心跳有些異常。
電梯口,遇到羅特助從電梯裡出來,張著嘴巴打呵欠,看到她忙把嘴閉上。“童老師早,下去吃早餐嗎?”
“早,你吃好了?”她含笑頜首。
“沒有,我剛從機場回來。”羅特助眼中紅絲幾條,像是欠了許多覺。
“去接人?”她不是打聽,只是禮貌地接話。
“不是,車小姐身體不好,樂董陪她回青台,我送她們去機場的。”
她一怔,“很嚴重嗎?”
“看著象是有點嚴重,樂董臉沉著,車小姐臉都哭腫了,但願能早點好起來,不然我們就沒好日子過了。樂董一生氣,後果就嚴重了。”羅特助呵呵地笑。
她點點頭走進電梯。
真是羨慕一點難受就能惹來天下人關注的人。她是痛死也不太敢輕易流露的,受再大的委屈也要象沒事人似的。不然,你做給誰看呢?
能大肆渲泄情緒的人,都是知道後面會有人追著哄、追著疼、追著憐。
御面堂與酒店只有五十米,全國各地的特色面這裡都有。廳堂裝飾得古色古香,桌椅是老紅木的,地磚是青色的方磚,跨進去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葉少寧挨著窗坐,面前一杯綠茶,一張北京晚報,他在看地產版。
“你怎麼不叫醒我,我睡得太沉了。”她捋了下頭髮,脫下外衣,在他面前坐下。
他眼睛下方稍微有點發黑,臉色看上去還不算太壞,“難得睡個懶覺的。”他抬手向服務生示意了下。
“你點好餐了嗎?”她低頭看著菜單。
“到北京當然要吃炸醬麵,這家很正宗,湯也很好喝。吃完,我們先去長城看下,下午去故宮。”
“博覽會那邊呢?”
“有羅特助他們,今天要撤展台,沒什麼事。他們明早回青台,我再多留一天,陪你逛逛別的地方。”
她沒有表現得欣喜萬分的樣,但一直彎著的眉眼還是泄露了她愉悅的小心思。
“這湯好喝嗎?”面上來後,他看著她喝了一口清湯,問道。
她抬起眼,眨了眨,“還好。”鮮美而不油膩,配炸醬麵的重口味剛好。
“有沒有一點象你做的味道?”他笑,“我到北京第一晚就來這吃麵,一喝這湯就覺著香,這幾天我每天都要來這吃一次。”
她放下筷子,道:“這做得哪有我好,我那個湯……”
“回青台後給我做。”他伸過來抓住她。
“好!”音調無由地顫慄了。
“一周至少兩次。”
“行!”視線糾結著,他溫暖沉溺似*的語氣,讓她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