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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靚麗的女子接待了他們,領著進了一幢別墅,樓上樓下的參觀,裝修得非常清雅,看得出主人的品味不低。
女子的視線很少掃向童悅,一直嬌柔地圍繞著蘇陌。
“蘇教授,這幢你該滿意了吧!”女子笑靨如花,“你就稍稍描繪了下,我可把腿都跑細了。”
童悅轉身出來,院中有塊綠蔭,綠蔭下有原木的長椅,她撣了撣,坐下,聽著蟬在樹蔭中高聲吟唱。
過了一會,蘇陌與女子從屋中出來。女子開一輛紅色的奧的,上車前朝蘇陌回眸揮手。
“我最喜歡這個小院,植滿糙坪,孩子在上面跑鬧,摔倒也沒關係。”蘇陌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瓶水。
她彎了彎嘴角,抬頭看天上火紅的艷陽,今天,一絲風都沒有。
她把水擱在椅中,嗓子幹得冒煙,她沒有擰開瓶蓋。
“小悅,你不覺得孩子出生後,那套公寓小了點。”
“是小,但肯定容得下她。”
蘇陌嘆氣,“你若不喜歡這裡,以後再說。”
兩人沉默地上了車,路上,蘇陌接了通電話,上海學術界的朋友約他晚上聚會。
“晚上沒別的事,一塊過去吧,以後都要認識的。”蘇陌看看她。
“我不去了。”
“小悅,你今天拒絕我很多次了,怎麼了?”蘇陌嘴角的笑意耷拉了下來。
“我不能接受你太多的好,因為我有的東西太有限,無法一一回報你。”她實話實說。
蘇陌呵地笑了笑,“似乎我要求小悅以身相許了?”
“你沒有。我最大的願望是孩子健健康康出生,然後和其他孩子一樣快樂成長,對於其他,我不奢求。”
“是因為那幢別墅?”
“不是,是我不知覺依你太深,不可以再這樣下去,我必須獨立。”
“傻小悅,又把我排擠出你的人生,真不怕我傷心,依賴我有什麼不好?”他溫柔地攬過她的肩,掌下的人迅速僵便。
他沒有隨她一起下車,帶著一縷落莫獨自去見朋友了。
她低著頭走進酒店,一點胃口都沒有,身子黏黏的,只想好好地泡個澡。電梯打開,裡面出來幾個人,她讓了讓。最後出來的男子越過她,隨意瞟了一眼,走開,突地又回過頭,按住即將合攏的電梯門,“童老師?”
她訝然地抬起頭,眨眨眼,“羅特助,你怎麼在這?”
正文 106,自由落地(二)
羅特助小激動。和童悅接觸並不多,通過幾次電話,卻印象極好。“我來上海出差。”
哦,那車歡歡也在吧!上海交通擁擠,路自然很不寬。她應付式擠出一絲笑意,退回電梯,準備就這樣道別。
羅特助卻一腳也跨了進來,“童老師住幾樓?”
“十樓。”她擰擰眉,並不熱情。
“我住九樓。童老師是和同事過來度假還是陪葉總出差?”
她仰頭看著上方不斷跳閃的樓層,“算度假吧,我一個人。”她委婉地想打發他走人,沒有敘舊的打算。
羅特助卻像沒有聽懂她話中的暗示,“晚上一起吃個飯,對面就是豆撈坊,過條馬路就好。”
“謝謝,我有點累,你和泰華的同事們一塊去好了。”為了證明自己沒說假話,她托著額頭,輕輕按撫。
“我……和葉總差不多同步離開泰華,我現在重慶找了份工作。”
這是小小的意外。
羅特助嘴角溢出一絲苦笑,“重慶是火城,和青台沒辦法比,我真想念青台。我也一個人,童老師不要推辭了,六點半,我在樓下等你。”
他目送她出電梯,神情是那麼真摯、熱忱,她不由自主點了下頭。
夏日的六點多,外面還一片通明,霞光燒紅了半個天空,路邊的枝葉紋絲不動,走幾步,後襟又濕透了,幸好餐廳涼氣開得很足,點菜的辰光,已經周身清涼,心情也不那麼浮躁了。
“童老師不能沾酒的,我們喝果汁?”羅特助詢問地看向她。
她一怔,她好象沒和羅特助一塊吃個飯。
“葉總說過,你酒精過敏,會引發哮喘,一滴都不能沾。家裡燒菜,你都是用蔥、姜調味,煮起來特別好吃。”
葉少寧也是這麼話多的人?“果汁吧!”人一舒坦,胃口也像開了,她看著沽沽冒泡的底鍋,咽了咽口水。
配菜一盆盆整齊地碼在餐桌邊,羅特助點了不少海鮮。蝦先熟,他用漏勺先盛了給童悅,“重慶也有江鮮,吃著還是覺得海鮮味濃,我老婆也這樣說。”
“你老家在重慶?”她很少和葉少寧聊泰華的事,對於這位羅特助,她一點都不熟悉。
“岳父家在,到那邊生活,主要是岳母能幫著照應孩子。”
“你有孩子啦?”羅特助看上去和葉少寧差不多大,也算大公司的精英才俊。
羅特助眼睛眯了眯,滿是慈愛,“馬上一百天了,特別調皮,最愛纏我,可惜我不能經常陪他。”
“為什麼?”
“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碰到葉總那樣體貼下屬的上司,我現在正常出差,一月能在家呆個三五天就不錯了。”
這人真會講話,童悅彎彎嘴角,“現在的車總也不錯!”
羅持助拿筷子的手一抖,抬起眼帘,悄然打量著童悅,見她神色淡婉,輕輕吁了口氣,“是呀,可能是習慣問題。葉總剛做總經理時,我就跟在他後面,呵呵,可以講是形影不移,有些事情一個眼神就領會。”
“形影不移?他去哪你都陪著?”
“差不多。”
她只是隨口開了個玩笑,絕沒有別的深意,“他和別人約會,你也在旁邊做燈泡?比如游泳館那樣的場所。”
羅特助突地滿臉通紅,眼神驚慌逃竄,筷子掉到地上都沒發覺。
服務生上前,重新給他換了雙筷子。
“那……那天晚上的事,童老師是聽葉總說的嗎?”羅特助結結巴巴地問,幾秒鐘的功夫,他在椅中已換了無數次姿勢。
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她不太明白地看向羅特助。
說實話,那些照片,有幾張可能是PS過,但有些絕對是真實的。游泳池那張,葉少寧襯衫領帶與只著比基尼的車歡歡貼面相擁,那襯衫是她買的,能在哪個場合濕成那樣,她想像不出來。
只能說明那場景曾經存在過。
去酒吧、茶座、咖啡廳、餐廳,都可以用公事來遮護,游泳池那樣的場所,該如何解釋?她不願細細去推敲。
心煩地端起加了冰渣的果汁,狠狠地喝了幾口。
羅特助不住地擦汗,仿佛特別熱。“這估計會是我一生里最狗血最無厘頭的一件事了,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對,非常驚惶,只有逃了。讓童老師笑話了。”
“沒有。”她看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的羅特助,有些納悶。
羅特助用力地閉了閉眼,“我和老婆是同學,她家人在重慶給她找了份工作,她為了和我一起才來了青台。一畢業,我們就結婚了。她並不漂亮,但在我眼中是最美的,我很愛她。我以為我應該給她全部的溫柔和忠誠,沒想到我終是違背了自己的誓言。但那……真的是個意外。”
最後那句話,羅特助差不多是嘶吼出來的,嚇得隔壁的客人紛紛看過來。他卻不在意,羞愧地低下頭。
童悅聽得一頭霧水,他們現在聊的是什麼?
“你喝點飲料。”剛開始覺得涼,時間長了,還是感到熱。
羅特助苦澀地搖搖頭,“童老師,你相信嗎?那個時候我真的把她當成了我老婆。老婆懷孕後,我們……我們就沒有再親密過。我不是抱怨,作為準爸爸,這點算什麼,我可以忍的。那天喝太多酒了,有點失控,歪在長椅上睡覺,不知怎麼突然覺得是在家裡,突然看見了老婆,是我們剛相愛時的樣子,心動情動,渾身的肌肉繃得生疼,我……發了瘋似的抱住她,就那樣……鑄成了大錯。事後立刻就清醒了,察覺到懷裡的人不同,魂都驚散了。不敢吭聲,哄到她睡著,然後逃出更衣室,在外面角落裡坐到天明,直到她醒,我才離開。那天夜裡,我老婆給我生了個兒子。我真的無顏去見我老婆,可她在等著我。我不願意她受到一點點傷害,我選擇做一個猥瑣的男人。我當天就辭職了,本來想在青台找份工作,但怕東窗事發。可以說,我是狼狽不堪地逃去了重慶。值得慶幸的是,我老婆一直不知道這件事,而她應該也不知那晚上的男人是我。”
正文 107,自由落地(三)
“那她以為是誰?”聽到現在,童悅依稀聽出羅特助糊裡糊塗發生了一場艷遇。
羅特助神情錯綜複雜,“葉總不是……都和你說了嗎?”
“他也在場?”
羅特助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童老師,你就別逗我了,我都快窘死了。”
她從來不欺負老實人的,無辜地摸摸鼻子,不知該如何繼續下文。
“葉總怎會不在呢?那天為他送行,車小姐要他陪她去游泳,他怕把事情弄複雜,於是拉上我。呵,這也不是第一次。葉總犯胃病的時候、在北京的時候、加班的時候……”
“慢著,羅特助,你說犯胃病,是那次新年住院嗎?”
羅特助責備地看著她,“這事你也不知道?哦,你們那時可能在冷戰,葉總工作象不要命似的,輸完液之後還去公司加班,在辦公室里暈倒,我和車小姐一起送他回的荷塘月色。”
她問了個時間。她是小人,和他生氣的每一次,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們為什麼吵的?是車歡歡吧,他氣得摔門而去。
“嗯!”羅特助點點頭。
餐桌上擺著的泡麵碗,擱在門外的植物,植物下面壓著車歡歡火辣辣的問候。雙手在膝上擦了擦,她深呼吸,抑制住泛濫的心酸。
她也是驕傲的、倔強的,不願向他低頭,任局面僵持著。如果他犯錯,其實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
“我想是因為葉總深愛童老師,所以才有力量拒絕車小姐的示愛。”
“他真拒絕得了嗎?”她苦澀地咽下一口果汁。
羅特助嚴肅起來,“童老師,你說這樣的話太對不住葉總了。你可以把我當反面事例,我也愛我的老婆,但在醉酒時,我仍任理智失控。車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年輕、漂亮,俏皮、可愛,她就如同一團火似的,能有幾個男人可以抗拒?她是真的喜歡葉總,可能在國外呆慣了,她不會考慮別的,想愛就愛,什麼也不管也不問,而且履敗履戰。唉,不然也不會發生更衣室中的陰差陽錯。她本來的目標應是葉總吧,她在黑暗中把我……當成了葉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