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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還好。”
“把廚房的窗關了,我熬了松子粥,在微波爐里,你吃了早點睡。”她翻了個身,面朝里側,眼睛眨了眨了,睡意加深。
聽到他進了浴間,水籠頭水流聲很大,他好像在裡面呆了很久,然後又吹乾了頭髮。
後來也不知是夜裡幾點,一隻手臂攬過她的腰,不安份在她身上*,細細密密的吻沒頭沒腦地落下,他灼熱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頸間。
“少寧,我要睡。”
身後沒有任何回答。他只是將她抱得更緊,不留一絲fèng隙,然後溫柔地包裹住她。
她眼睛也沒睜開,溫順地依在他的懷裡,隨著他緩緩的動作而微微起伏。在這寂寥的深夜,這樣的美妙綺麗得無法言傳。
星光繾綣,夜色纏綿。
生物鐘準時在早晨五點叫醒她,她往床邊挪了一下,“今天我休息,不吃早飯。”身後的人夢囈般冒了一句。
她枕回他的臂彎,容允自己又眯了半小時。
五點半,她輕輕拿開腰間的手臂,探身下床。洗衣籃里扔了一堆的衣服,她蹲下來,按門別類地分開,準備清洗。
這個季節,這個時間,外面已經非常明亮了,她還嫌不夠,把浴間的燈全部打開。
心“咚”地狠撞了一下。
他洗澡時的換洗衣服都是他準備的,昨天她很清晰地記得給他的內褲是淺灰的四角褲,當時他還講喜歡這款,穿著非常舒服,讓她下次再買幾條,襯衫是米白色,隱隱的藍色條紋,而籃子裡他換下的內褲是非常性感的斑點三角褲,襯衣是神秘的粉紫。
她愣在籃邊,心跳得都無法自如地呼吸,手腳冰涼。扭頭朝臥室看看,那人整個在埋在被中,睡得正沉。
她沒有洗衣服,也沒有做早飯,不到六點就暈沉沉地出了門。上車發動引擎,手象被折斷了,鑰匙扭都扭不動。進校門時,差點和喬可欣的小甲殼蟲撞上。
喬可欣嚇得癱在座椅上,她也臉色蒼白,還是騎車過來的趙清幫她把車開進了停車場。
“你這臉如喪考妣,怎麼了?”趙清問她。
她強作鎮定,揉揉額頭,“壓力大呀!”
趙清哼了聲,“你要是也倒下,鄭校長會瘋的。”
“也?”她抬起頭。
“孟老師昨晚住院了,說是勞累過度,肝不好,醫生命令他臥床休息。其實哪裡是勞累,又不是第一次帶畢業班,分明是心病成疾。”
她無聲地嘆息。
凌玲說,離婚是她和孟愚的解脫。她背負心靈的枷鎖,放逐他鄉來懲罰自己,而留在原地的孟愚呢,走在校園裡,想著從前的一朝一夕,與凌玲的相依相伴,回到家,看到凌玲布置的一點一滴,如何解脫?
時光很好的靈藥,會治好所有的傷痛,但在這治療的過程中,我們該怎麼熬?
午休時,和班上的幾個同學去醫院看孟愚。孟愚半倚在病床上,埋頭改模考試卷,楊羊眼睛紅紅的站在他床邊。
班長喊了聲:“孟老師好!”,把手中的花束放在桌上。
孟愚抬起頭,不太贊成地看了看童悅:“現在學習那麼緊,怎麼還把他們帶過來?”
“關心你唄。”童悅說道。
“我挺好的,明天就回去上課。”
“你瘋了?”楊羊急了。
“窩在這裡,我才會瘋。我的病我有數,我會每天過來輸液,現在是模考階段,我比較而言輕鬆些,沒事的。”
“你是怕今年的優秀教師被人搶了?”楊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語氣非常關心。
“楊老師,你先回去吧,同學們也回去上課,童老師,我想麻煩點事。”
楊羊十指絞著,不太情願。孟愚卻把臉別過去,不再看她。
楊羊無奈,領著幾個學生先走了,孟愚長舒一口氣,把被上的試卷疊起,“我都改好了,這次沒辦法給他們講解,有些要注意的要點,我都寫在上面,你幫我發下去。”
“為什麼不接受她?”童悅看著孟愚灰暗的面容,心酸酸的。“不要把自己弄得這麼悽慘。”
孟愚苦笑,“我和凌玲的戀愛,是她倒追我的。那時,她的溫柔、體貼勝過楊羊十倍,不然我這個書呆子也不會被她打動,可是,結果呢?我不想再花個八年、十年的,再等來又一個凌玲。”
“人和人是不同的。”
“但是人是會變的。我不是聲討她們,我只是在反省自己,我可能無法帶給別人幸福感吧!”
“你太悲觀。”
‘事實讓我不得不悲觀。所以暫時我不想開始新的感情,我只想做個稱職的老師,不想連我的學生們也恨我。”
“凌玲並不恨你。”
孟愚沉默了,護士過來輸液,嚴令他躺下休息,童悅起身告辭。
她替孟愚上了一堂語文課。未來的棟樑們都有自學的能力,孟愚的批註又那麼明細,她只需坐著維持課堂紀律就行。
晚自習結束,等到學生們回了宿舍,教室里的燈熄了,她才回辦公室拿包下班。
葉少寧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位置上,鬥地主斗得正起勁。
“你怎麼來了?”
他擺擺手,遞給她一個紙袋,“這盤就要贏了,等我兩分鐘。”
她打開紙袋,裡面是豆花和蛋餅,還挺暖的。紙袋上的標記是青台一家老作坊,生意非常火,早晨店門前都排著長隊。她經過時都是咽下口水,瞟一眼,不敢停的。
她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其實她也沒吃晚飯,今天胃有點不舒服。
“哇,我現在也開跑車了。”他笑嘻嘻地關上電腦。
“光腳的可比開跑車的狠。”
“為啥?”
“開跑車的不小心就成了騎自行車的,騎自行車的不小心就成了穿糙鞋的,穿糙鞋的不留神就光了腳,光腳的可以橫著走豎著行,再輸也輸不到哪裡去,誰怕誰!”
“你簡直就一亡命之徒。”
“是哦,所以你可別欺負我。”清眸倏地掠過一道冷光。
“欺負你的後果是什麼?”
“非常非常嚴重。”
他笑了,揉揉她的頭髮,“那我可得小心著點,童老師,現在可以和我回家了嗎?”
天上,一彎勾月,兩顆閃亮的星辰。
他沒有開車過來,“太久沒這麼放鬆了,我走著來的。”
夜風非常涼慡,她也不想開車,“那我們就走回去吧!”
“你明早上班怎麼辦?”雖然步行只有半小時,但那樣她就得又早起半小時,他捨不得。
“你送我!”
“明早我要去恆宇上班,一大早就得去機場接人。”
“誰呀?”
“裴董,明晚你還得騰出時間陪我去吃個飯,所以青台分公司的高層領導都要攜眷參加。明天下午我陪你上街買件禮服,我瞧你衣櫃裡沒有這種場合穿的衣服。”
“好呀,正好也幫你買幾件內衣。對了,昨天那條三角的斑點內褲舒服嗎,是啥牌子的,我忘了。”
他慌忙清咳幾聲,捂住她的嘴,“咳,咳,童老師,在校園裡討論這限制級的問題好嗎?”
她看著他,只覺得心越過千山萬水,前面,山窮水盡,仿佛已是天的盡頭。
她給過他機會,他放棄了。
那些曾經描繪過的關於將來的一幅幅藍圖,那些曾有過的心動、執著,象突然爆破的玻璃,一片片散向四周,找也找不回了。
也許他並不會離開她,但過去的某一個時間裡,他走遠了。她說過不問過去,只要現在,只要眼前,其實那也是有條件的。
那個過去只指他們沒有相遇過的從前。有了她之後,她能接受他的走神、恍惚,卻無法原諒他的……
“怎麼了?”他察覺他的緘默。
“我……我去開車。”她從他手臂中抽回手,轉身。
她突然想到,那雙手臂昨晚抱過別人之後又抱了她,“嘔”地一聲,剛吃下去的豆花與麵餅全數噴了出來。
正文 72,只有雲知道(三)
失眠猶如天人大戰,翻來覆去,一直折騰到天明,眼睛睜開,看看室內薄薄的晨光,樂靜芬沉著臉下了床。
毫不例外鏡子裡的女人掛著兩個大大的眼袋,再昂貴的遮瑕霜也遮不住一臉的憔悴。步入中年的女人就是隔夜的涼茶、昨日的黃花,關於美麗,關於風情,都是久遠的事了。
車城已經坐在餐桌邊,邊吃早餐邊看晚報,頭髮濕濕的,剛洗過澡。
車家的早餐向來各吃各的,車城愛吃豆漿油條或清粥小菜,她喝一杯牛奶,吃個雞蛋加半隻蘋果,車歡歡就一杯咖啡。
她不知道車城什麼時候起床的。之前兩人還堅持晨練,歡歡回國後,她自發地取消了,車城每天還出去跑個步。
“樂董,早!”阿姨把她的早飯端上來。
她看看樓梯,“歡歡醒了嗎?”
“她昨天睡得晚,我沒喊她,讓她多睡會。”
她皺皺眉頭,“前晚她什麼時候回家的?”前天,歡歡和一幫人給葉少寧送行,她睡的時候都十二點了,歡歡還沒回來。
阿姨欲言又止,然後笑了笑,“我睡得沉,沒注意。”其實,阿姨記得早晨起床做早飯,剛進廚房,聽到門鎖響動,以為是小偷,吃了一驚,回身看去,車歡歡低著個頭,象是疲累之極的走了進來,連招呼都沒和她打。
樂靜芬端起牛奶,稍有點燙,她又擱下。
車城自始至終專注於早報上的車市版,眼抬都沒抬。
“車城,你也該分點精力關心關心歡歡,她也是你女兒吧!”她沒好氣地說道。
車城從報紙後面露出半張臉,“歡歡不是挺好嗎?”
“挺好就不要關心?難道非得她有個頭疼腦熱,或者躺在醫院裡,你才去盡一個父親的責任?”
“我現在失職了?”車城把報紙挪開,定定地盯著她。
“我是全幅身心愛著歡歡的,而你起碼沒有做到這樣。”她冷冷地迎視著他的責問。
“不要含沙射影,把話講清楚。”車城板起了臉。
“昨天我遇到保險公司的王總,他說前幾天和你一塊吃飯,你向他諮詢替一個女人辦保險的事,那個女人大概不是我或是歡歡吧,你媽媽和姐姐又都不在人世了,所以我有點好奇,就去查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