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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你說完了嗎?”童悅再也壓抑不住,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車歡歡受傷地低下眼帘,“我……以為我們會成為朋友的。對不起,我走了。”
她推開車門,不時地回回頭,臉上的傷心是那麼明顯。
朋友?童悅第一次覺得這個詞是如此的雷人。
李嬸等得有些著急了,童悅一進門,催著童悅先洗澡,然後忙不迭地把飯菜端上,都是補骨的,湯湯水水幾大碗。
李嬸只盛了一碗飯,拿了一雙筷子,不用說,她也知道葉少寧這個時候是不會回家的。
童悅換上家居裝,掛大衣時,拉開衣櫃,看到那天為葉少寧買的大衣和襯衫,為什麼不買套西服呢,這樣團年會上他就可以氣宇軒昂、丰神朗目,成為全場的焦點。
團年會是總經理主持的,他本來就是焦點。
明晚,他更加會奪目璀璨,因為心情是不同的。
淡淡地彎起嘴角,是自嘲的笑。
李嬸說家裡沒什麼打掃,他們剛搬進來不久,保潔公司才徹底清潔過。等她吃完,李嬸收拾好碗筷,就回去了。
羅佳英明天回青台,李嬸要早早地去葉家晾曬被子、買菜。
公寓似乎買大了,或者說家裡的人太少了,把所有的燈開著都溫暖不了整間屋子。以前和凌玲合租,房間裡塞得滿滿的,一抬手就碰到牆。有學生過來補習,另一個人去廚房倒杯水,都得側著身子行走。一不小心,就踢到了桌子。凌玲那時已和孟愚準備買公寓,一有空就出去看房,回來就和她說,她聽著,心裡偷偷羨慕,不知自己有沒有這樣一天,和一個男人為將來的家,累並快樂著。
這一天來得太容易了,她沒有為房貸糾心,沒有到處托人找開發商在房價上讓點薄利,裝修時沒有為勞務費相持不下……
她知道這套公寓時,裝修已經近尾聲,房價是一次性付清,據說開發商給葉少寧打了一個很低的折扣。
她不曾付出,擁有時就少了點驚喜,其實是一種不真實感。
葉少寧說錯了,沒有人可以在現在篤定一生將與另一個人不離不棄。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執子之手,死生契闊。這些美麗的詩詞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將來是不確定的。
早一點晚一點還是有區別。晚一點,可以多點了解,多點包容,多點比較,最終心落何處,遺憾會少些。早一點,若發現人錯了,能象在商場中對營業員說:對不起,請幫我換一個!
可以嗎?
夜寒霜重,掛在夜空中的明月仿佛不甚其寒,躲進了雲層中。天氣預報說明天是晴天,但在春節前,青台市還將有兩場大的降雪。下吧,再大也不怕,她放假了。
沒有課業的壓迫,人象沒了支點,看個電視也恍恍惚惚的。看看時間,快十點了。她去廚房端出餃子餡,是李嬸準備的,新鮮的豬肉和蝦,她包幾隻餃子,給葉少寧當夜宵。
他打電話回來,說在工地上和工人聚餐,明天所有的工人都要回家過年,他給他們拜個早年,另外安排好值班的事。
海浪夾著吉他的彈唱在客廳里響起來,她擦了把手跑過去,是凌玲的電話。
“童悅,求你,什麼都不要問,快來,一個人,望海酒店1801。”凌玲的聲音抖得好象是生死邊緣。
驚詫只是一瞬間的情緒波動,童悅迅速恢復了鎮定。
她故意沒有開車,在小區外面攔了輛出租。
望海酒店中溫暖如春,大廳里已吊上了一串串紅燈籠,很有新春的喜慶氣息。電梯上行,她的心隨著跳閃的數字,一下一下也加快了跳動。
1801在走廊的最里端,敲門前,她深呼吸、拳頭情不自禁攥緊。
門應聲而開。
“是你?”嬌小的女人愕然地瞪大眼睛。
豪華的房間裡一片狼藉,米色的地毯上幾大塊紅色的污漬,玫瑰花瓣凋了一地。凌玲頭髮蓬亂、雙頰紅腫地跪在床邊,童悅表情呆在半空中,凌玲居然是赤裸著身子。
看見童悅,凌玲眼中露出一絲羞慚和無助,慌忙低下頭。
離別將即,她和周子期都有點難捨難分。沒喝幾口紅酒,兩人就上床了。第一回合結束,周子期緊緊攬住她,不肯讓她去沖洗。等到身子燙了,激戰再次上演。難解難分之時,突然傳來敲門聲。
周子期以為是訂的客房服務,沒理睬,繼續與她欲生欲死。
敲門聲鍥而不捨。
周子期低咒了一句,不情願地披了件睡袍下床,給她拉上被。門剛開了一條fèng,就被一男一女從外面推開了。
嬌小的女人手腳非常俐落,衝上來掀開被單,把衣服踢到一邊。相機響個不停。周子期想上來攔阻,被男人一把搏住。
那男人叫周子期姐夫。
她嚇得手腳全軟,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嬌小的女人舉起桌上的紅酒,嘩地一下,澆向了她。抓住玫瑰花束,用力地抽打著她的臉頰,不知哪來的氣力,女人生生地把她從床上拽到地上。
“韓麗,夠了,你再打她一下,我立馬和你離婚。”周子期大吼,卻掙不開身後男人的胳膊。
“誰稀罕和你這種豬一塊過,離就離,但在離之前,你別想好過,”嬌小的女人跳起來和他對罵,舉舉手中的相機,“我要把這照片寄給你們國稅第一領導,讓他看看他看重的分局局長脫光了是個什麼樣。”
周子期一下象泄了氣的皮球,“韓麗,你……別做傻事,看在兒子的份子上,千萬別做,我……我不好,立場不堅定,經不住這女人的誘惑,才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凌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還有臉提兒子。”韓麗吐了他一臉的唾沫。“我要不是顧及到兒子,現在來的就不是我,我打110,告你們賣yín嫖娼,讓你去警局說去。”
周子期臉都白了,“你想要逼死我嗎?”
“你不該死嗎?”韓麗哭了。
“姐,差不多就行了。”身後的男人知道姐姐只是想給姐夫一個下馬威,並不真的想和他絕裂。
韓麗擦了把淚,“你帶他先回家,我一會再和他慢慢算帳。”
男人鬆開雙臂,周子期身子搖晃了幾下差點栽倒,他沒看跌坐在地上的凌玲,撈起沙發上的衣服匆匆穿好,和男人走了。
凌玲呆若木雞,本來還有一點羞窘,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她想到了孟愚,突地打了個冷戰。
那通往婚姻的大門,那八年的戀愛,她仿佛突然走到了黑洞洞的地獄門口。
出來混,早晚要還的,誰說的?
韓麗刀刃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怒火在胸內猛烈地衝撞。
“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解決?”韓麗問道。
“對不起。”凌玲低下了頭,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聽得見。
“講得真輕巧。我不想和你聊,打電話給你家人,讓他們過來。”
“不要。”凌玲挨了刀般,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雙手掩面,淚如決堤之江,洶湧而下。
她直起身,撲通一聲,撲倒在韓麗的腳邊。不,不是撲倒,是跪倒,雙膝著地。“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和你老公聯繫,我會和他斷。”
“那我受的傷害呢?你知道被男人背叛的痛苦嗎?瞧你有點氣質,你應該是有工作的,那好,不叫你家人來,讓你們單位領導來吧!”一絲輕蔑的笑意凝在韓麗的嘴邊。
“周局他沒有背叛你,剛剛這情形,你看得最清楚,你在他心裏面是無人可替代的。我們在一起,只是圖一時歡娛,沒有感情的。”凌玲淚流滿面。
“只圖一時歡娛,也犯不著找他,他那幅豬樣,你不噁心嗎?夜店裡的小伙子不比他好,你就啥都沒圖?”
“我……我們真的沒有什麼,他只送給我幾件禮物,我會還給你的。”
“用不著和我說這些,我家寶寶見不到媽媽會哭的,我著急回家,你快打電話吧!”韓麗翻開凌玲的包,把手機扔了過去。
正文 48,曲線運動(中)
“嫂子,你好!”童悅禮貌地打招呼。
不需要裝作吃了一驚的樣子,眼前的情形一目了然,有因終有果。
“你認識她?”韓麗眼睛眯起,神情里凝結成一層霜。
童悅沒有隱瞞,“我們是同事。”她越過韓麗,撿起衣服替凌玲披上。即使是罪不可赦的犯人,也需要尊嚴。
“幫我求她,她手裡有照片,不能讓孟愚知道,我不能丟了工作。”凌玲乞求地握住童悅的手。
童悅早已看到韓麗手中的相機。
那天在小區門口撞見韓麗鬼鬼祟祟的樣,她就猜過韓麗好象是知道了凌玲和周子期的事,而且是做足準備,居然摸到凌玲的新房。
她想和凌玲提,但沒敢。如果不是,凌玲會薄怒的。這種事非常微妙,做得,說不得。
“嫂子……”童悅不愛管閒事,但此時,不能不管了。
“少寧也知道她?”韓麗周身散發出火山爆發前的危險氣息。
葉少寧和周子期多年的同學、朋友,如果她點頭,兩家勢必情斷意絕,永世不會來往。
“她只是我同事。”童悅委婉地重複了一遍。“嫂子,我也不知能講什麼,這事確實是我同事的錯。我厚顏地向你請求,你包容點,把那個刪了。”
“妹子講得真輕鬆,是我家子期出軌,又不是少寧,所以嘴巴才張得開來。”韓麗冷笑。
童悅其實很同情韓麗,但這件事不應凌玲全部頂罪,周子期就無辜麼?在這種事裡,男人可以象沒事人似的撣撣灰塵脫身,女人卻需要付出沉痛的代價,似乎不太公平。
她不是偏袒凌玲,只是覺得凌玲已經得到教訓。還有什麼比這一刻更慘嗎?
凌玲抖得衣衫都拿不住,童悅託了她一把才勉強穿上內衫,隨即把頭掉過去,不忍看她面無人色的恐懼。
“嫂子也在政府機關工作,那些地方最忌諱桃色新聞。任何一樁新聞中,不可能只有女主角,沒有男主角。嫂子應該比我還明白。”
“你這是威脅?”
“是規勸。嫂子如果不想和周局繼續下去,我一句話不講。那個照片外泄出去,只有兩個結局,我同事羞憤自殺,另一個是我同事咬牙扯著周局一起往下跳,嫂子希望看到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