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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她去書香花園,他要上去拿走屬於他的衣物。
兩個大行李箱擱在客廳里,另有一摞都沒拆封的紙盒。都是她心情不好時,拿著他給她敗家的卡瘋狂為他買的衣物,大部分不實用卻又極其奢侈。
“水費、電費、天然氣的費用,我都預繳到年底,暫時沒有什麼別的事。一個人在家,門窗鎖鎖好,你的車還停在原來那個位置。”他把房間鑰匙和汽車角匙輕輕擱在茶几上,看了看四周,“我走了。”
她幫他拎了一隻行李箱,送到電梯口。然後陪著他等電梯上來。
樓道口靜悄悄的,針掉下來都會聽得見。
“童悅,我從來都不贊成*,不,甚至是鄙視的。”他突然說道。
她抬起頭,對上他冷峻的視線。
她絞著十指,心跳停擺,呼吸都戛在半途。
“我從夜色迷人出來,看到她站在路邊,她看著我的眼神象是匆匆下了個什麼決定。我說送她一程,她上了車。在荷塘月色,她說真美,我順著她的話意,邀請她上樓參觀。一切都非常自然,似乎男女間的激情主控了所有的局面。當我抱著她時,她在顫抖,其實她很害怕。但她沒有逃開。天還沒有亮,她輕輕起身,曙光中,我看見她從脖子上解下玉佛,小心地塞到枕頭下,然後離開。我故意多等了一會,才追出去。後來,她果真因為玉佛主動和我聯繫。在那晚更早的時候,桑貝上樓替她打招呼,說她酒精過敏,容易哮喘。但有一天,在我們有點小誤會時,她把一杯酒一飲而下,直直暈倒在我面前。她帶我去小麵館見她媽媽,對於婚姻,她又渴望卻又膽怯,但她是那麼那麼想要一個家……我總是心甘情願讓她設計著,她要我什麼樣的表現,我就配合什麼表現。所以,當她說離婚,我沒有過多反對。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在做什麼,她亦不會過多地問我的感受,我只要去配合。”
他說完,輕輕閉上了閉眼。
電梯上來了,他把行李箱一一提進去,對她點了下頭,“我走了。”
他沒有說再見。
她呆呆地看著電梯門合攏,他消失在她的視線內。臉龐火辣辣的,像是被誰打了個巴掌一樣的疼。
雙肩耷著,丟盔卸甲,羞慚得無處遁身。
正文 100,公轉自轉(六)
羅佳英又開始張羅給葉少寧找對象了。
“你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你以為外面的人都是你老公、兒子,你想橫著走,就想橫著走,想豎著爬就豎著爬,處處順著你?”葉一川無奈地搶過她手中的話筒。
羅佳英無辜地翻翻眼睛,“我做錯什麼了嗎?是他們要離婚,我又沒按著她的手逼她簽字。”
“他們離婚,少得了你的功勞?”葉一川眉頭蹙成了結,“你可曾有一秒從心底里把童悅當媳婦看過?我和你講,我之所以沒去勸阻童悅,那是我沒這個臉。人家有學歷有容貌、工作傑出,犯得著在我們家受這種委屈?”
“委屈?不是拿了一套房、一輛車嗎,她賺大了。她為我家做了什麼?”
“慈嬉太后在強權之下,還知道識時務,彎下腰訂個什麼條約,討人家洋人歡喜。你簡直比慈嬉還慈嬉,我們葉家都到這份上,如果你不悔改,少寧這輩子都別想再娶媳婦。”
“咱們走著瞧!”羅佳英得意地笑了。
葉一川搖搖頭,“我等著瞧你撞上南牆。”
羅佳英第一時間就把葉少寧離婚的消息告訴了車歡歡。她不知那小丫頭在忙什麼,好一陣沒和她打電話,說一同去大溪地的,也沒個影了。
車歡歡聽完,好一會沒有說話。
“歡歡,你在聽嗎?”羅佳英不放心地問道。
“在的,阿姨。葉大哥心情怎樣?”車歡歡抑制住滿心的訝異。
“當然不太好了,整天呆在公司里,都不回家,打電話過去就嗯兩聲,啥都不說。你有時間勸勸他。”
“好。”
車歡歡放下電話,按住突突跳個不停的心。
去海南呆了二十天,談不上是手術,身體只感到麻麻的一陣抽痛,其他沒多少感覺。她在沙灘上散步、曬太陽,累了就回酒店睡大覺。
腦子全部騰空,不裝任何人、任何事,說穿了,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在希爾頓的那個晚上,她曾以為那會是一生中最美麗的回憶,原來是個夢魘。她多次夢到那個更衣室,面前站著一個黑影,她歡喜地撲上去,燈光戛然亮起,黑影變成了一個猙獰的惡魔。她尖叫著從夢中驚醒,一身的冷汗。
無法埋怨的,只恨自己心太急了,於是適得其反,不僅沒有與葉大哥靠得更近,反而漸行漸遠。
這二十天,沒收到葉少寧的電話,也沒有一條簡訊。
愛情如花朵,終有謝時,生活還得繼續。
樂靜芬到機場接她,告訴她,車城單方面提出離婚要求。
說的時候,樂靜芬不像往常那般盛氣凌人,淡漠的語氣像是什麼都看透了。“假裝的幸福總歸不得長久,離吧,我也累了。”
她攬住樂靜芬的肩,“還有我愛你。”
樂靜芬愛憐地摸摸她瘦削的臉頰,苦笑笑,“你要替我爭口氣,好好的,在商場上把葉少寧踩到腳下。不用擔心,你還年輕,世上好男人多的是。”
她到沒有笑。女人失戀後,就會把精力轉到工作上,這樣工作會越來越有起色,似乎很成功。可是再成功,也換不回那人一眼。如果可以選擇,她還是情願做葉大哥後面的小助理,沒心沒肺、快快樂樂每一天,而不是做他的對手。
“車總,我們該去海晶酒店了。”特助敲門進來。
這個特助原先是樂靜芬的,現在調到她身邊,到是非常盡職。“我就下去。”她進裡面的休息室重新整理了下妝容。今年的房產論壇會放在海晶酒店,所有的地產公司老總們、設計師與財務總監都會出席。
葉少寧應該也會在,她銀白色的小禮服,飄逸如仙子,頭髮和妝容都精心地打理過,可謂武裝到牙齒。
他會用什麼表情迎接她?
“又下雨了。”特助把車一直開到大廳前,她直接上了車。
“這雨不會影響施工?”她仰起頭,是小雨,街上行人有的就沒打傘。
“世紀大廈頂樓今天是澆築,必須得晴,看來封頂的日期只有往後推了。”
“嗯!”她掏出化妝鏡又看了看。
特助盯著後視鏡,笑了,“車總,你放心,你絕對是今天酒會上最璀璨的明珠。”
這顆明珠的光澤會吸引到他嗎?
在這個時間,他離婚到底是為了什麼?她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
一跨進酒店大門,一抬頭就看見了葉少寧,他與人握手寒喧,笑容淺淡和煦,聲音清雅悅耳。她站著,*不自覺地顫抖,好像已經分開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他察覺到有人在注視,目光轉過來。
淡淡頜首,沒說話,眼神令人看不透。
有人過來與她招呼,她是地產界的新面孔,卻是泰華未來的掌門人,自然令人矚目,很快身邊就圍滿了人。
她笑得肌肉都僵了,好不容易擠出人群,葉少寧已經不見了。
她四外尋找,最後在酒店後面的假山前看到他,他兩手交插,頭仰著看天,像在沉思,雙肩上沾了一層密密的雨珠。
“葉大哥。”她假裝自然地叫了一聲。
他側過身,遲疑了下,走過來。
她心中一曖。他終是對她最體貼,她穿高跟鞋,地面潮濕,禮服又是露肩的。他與她並肩站在雨廊下,廊前有株松柏,松針隨風掉落一地。
“阿姨給我打電話了,讓我過去玩。世紀大廈工程要封頂,我比較忙,過兩天去看她。”她笑靨如花。
他哦了一聲,繼續看天。
“你怎樣?”她怕冷場,忙不迭地找話題。
“很好。”
“葉大哥,你對我真冷淡,也不問我好不好?難道我們不在同一個公司,就得做陌生人?”她俏皮地噘起了嘴。
“做陌生人比較好。所以也別為我去討好我媽媽,那不值得。”
她呆了,“這不是自欺欺人嗎,我們明明很熟悉。”
“我說的陌生,並不是指我們不認識,而是僅僅是認識,沒有別的。”
“為什麼?是那件事嗎,你……有*情結?”
他笑了,“我說我有,你會失望嗎?”
她眼中生出一絲愕然。
“感覺我是老古董?呵,是的,我非常傳統。不過這些和你沒有什麼關係,我欣賞尊重他人、珍惜自己的女子。失陪!”
她瞳孔一暗,“現在把我當蛇蠍猛獸,那時的好……又是什麼?我不會平白無故愛上一個陌生人的。”
“你很想知道?”他站住。
“是的!”
“你媽媽有多恨童悅的媽媽,你很清楚吧!而我卻在泰華任總經理,雖然工作不應摻入家事,我能做到,樂董可以嗎?童悅站在泰華大樓的外面,想進來看看我都不行。團年會上,所有中層以上的家屬都盛裝出席,我只得拉你充當女伴。這一切我早就預料到,不意外。如果繼續下去,童悅永遠在泰華是見不得光的。我工作上不管取是多大的成就,都無法與她分享。其實早在你回國前,恆宇就邀請我過去。我在等你回國。大概心急了,我想在一兩個月後就讓你接替我的工作。我把所有的時間都留給了你,甚至不惜犧牲我們的蜜月。對於工作,你並不用心,我只得順著你的性情,用你喜歡的方式,哄著你接受、投入並喜歡。這樣才造成了你的誤會,很對不起。”
“你……還是為她,為什麼,我沒有她好嗎?她若真好,你為什麼還要和她離婚?”
“似乎這是我的私事,我沒必要回答。”
腳步聲漸遠。
她定定地看著廊下一汪水漬,面容慘澹。
原來從來就沒有過戰爭、糾結,他只是扮演了一個良師的角色。那些善解人意的體貼、溫暖的微笑、山一般的依賴,都是助他早日離開泰華的工具。
難怪他多次婉拒她之後,卻不曾與她拉開距離,回過頭還是溫柔待她,那不是寵,不是包容,那是無奈,她對他還有用。
也算有情有意,至少他沒想替童悅報復泰華,他真心地替泰華著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