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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悅?”
“保險絲沒壞,燈也沒壞,我人也沒壞。”她無力嘆息。
“哦,晚安!”
怔怔握著話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在《懷孕日記》里寫道:“寶貝,你說你爸爸今晚是不是又喝醉了?難道醉酒會加降低人的智商。”
太平洋商場成立五周年慶,促銷活動前所未有,所有品牌一律五折,還有抽獎。
童悅是被鄰居拉過去的,商場空調溫度打得很低,也抵不上人潮的熱浪滾滾。
她很快就與鄰居走散,索性順著人流慢慢逛,其實她沒有什麼想買的。
在名表櫃,很巧,遇到了車歡歡與羅佳英。
羅佳英趴在櫃檯上,檯面上已經放了好幾塊表,她象是拿不定主意。“歡歡,你說哪塊少寧戴比較好?”
車歡歡神情有些恍惚,一抬頭,看見了路過的童悅。
“阿姨……”她低低叫了聲。
羅佳英順著她的視線追去,只看到童悅的背影,“有什麼好看的,無關緊要的人。”她安慰車歡歡。
車歡歡在樓梯口截住了童悅,她直勾勾盯著童悅纖細的腰身,“你……騙我!你沒有懷孕。”
“我懷沒懷孕,和你有關係嗎?”童悅冷冷地問。
“你……反正不夠誠實。”是的,肯定從一開始就沒懷上孕,不然葉大哥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離婚的。車歡歡心中暗潮起伏。
“對你,沒必要。麻煩讓開,你擋著我的道了。”
“沒有我擋著,葉大哥也不會愛上你。勉強的婚姻長久不了。”
童悅輕蔑地傾傾嘴角,“你這麼緊張,是我擋著你的道了嗎?”
“我還年輕,我可以等,你呢?”
“我有自知之明,該撤就撤。”
下腹處有一股熟悉的熱流涌動,她扶著樓梯,鎮定了下,拿起手機,“蘇陌,我在太平洋商場。”
“你也去擠這個熱鬧,你忘了你的身體。”蘇陌柔聲責怪,“我去接你?”
“好!”
她沒有看瞠目結舌的車歡歡,離婚後有男友很正常是不是,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野百合也會有春天。
車歡歡悲傷地意識到,童悅都有了男友,葉少寧再在意她也是惘然,那麼,他對自己這麼冷,不是有責任,也不是有義務,他也許真的是在意自己和其他男人上過床,或許是真的不愛她。
那還有什麼可期待的?
她傷心欲絕離開了商場。
羅佳英焦急地在名表櫃前左顧右盼,歡歡去趟洗手間要那麼久嗎?
“大媽,這表你到底要還是不要?”營業員不耐煩地問。
“我……我去找個人呀!”她賠著笑,“你幫我留著。”
營業員一翻白眼,悄聲對同事嘀咕,“買不起還裝大款,瞧著就噁心。”
停車場前,童悅的臉色越來越白,把蘇陌嚇了一跳。“你中暑了?”
她擺擺手,“麻煩你快點送我去醫院。”
她感覺得到,下面好像出血了。
正文 103,滴水成珠(三)
急診室前,蘇陌看到醫生出來,忙走過去,“醫生,童悅怎麼樣了?”
醫生面沉似水,拿眼角瞥他,“你這老公是怎麼做的,瞧著也一臉斯文,怎麼能縱容她那樣胡鬧?孕期是過了危險期,但不代表就什麼危險都沒有。商場那種地方,空氣不好,人流量大,碰來撞去,她情緒又極不穩定,體質弱,自然胎兒就會受影響。”
蘇陌抱歉地笑,“是,是,以後我會看著她點,情況不太壞,是吧?”
“這只是僥倖,出血量不大,住院觀察兩天,輸點液。”
“好,謝謝醫生。”
說話間,護士推著擔架車從裡面出來。蘇陌欠*,握住童悅的手。她指尖冰涼,雙唇發白,眼中滿是淚水。
“沒事了,寶寶很安全。”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對……不……起!”她聽到醫生對他的斥責,這和他沒有關係,是她的錯。
心不是早已死了嗎,怎麼還會為那樣的人那樣的話而波動呢?這又不是新聞,離婚後,男婚女嫁,概不過問。人家有這樣的權利,她難受什麼?
蠢、笨、傻,什麼才是她最重要的,忘了嗎?是小姑娘!如果小姑娘有個什麼,她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傻丫頭,這是我的榮幸。”他戲謔地擠擠眼。
謝絕護士的幫忙,把她從擔架上抱到病床,起身時,還不忘把她身上弄皺的衣服拉平。
“你老公真細心。”護士羨慕地說道。
蘇陌輕笑,並不解釋。
她的心疼得不能呼吸。
藥液里加了安神的成份,不一會,她就睡著了。睡得非常沉,醒來後,發覺病房裡亮著一盞小壁燈,蘇陌坐在床邊,手撐著額頭,眼睛閉著。
輸液已經結束,她放緩呼吸,沒有驚動他。只是*脹得厲害,她得去趟洗手間。
手臂剛一抬,蘇陌醒了,“小悅?”
“我去……”她咬著唇,有點羞窘。
蘇陌一下明白了,緊張地說道:“不行,你必須臥床,不能起身。我給你拿……”
“不!”她慌亂地大叫,阻止他從床下拿便盆的動作。這樣這樣沒有任何遮擋的親密,除了葉少寧,她還無法接受。
“我去請護士幫忙。”蘇陌看看她,出去了。
護士過來,眼中疑疑惑惑。
再躺下,環抱住雙肩,無由地自憐,心中酸酸*。
在人生的每一個時期,她似乎總比別人少了什麼。少年時,沒有媽*疼愛;情竇初開時,上演一出獨角戲;結婚後,老公的注意力是工作和別的女子;現在,她孤單躺在病床上,恐懼卻無處可依。
等她心情平靜了點,蘇陌才提著一個紙袋進來。
他吃盒飯,她喝粥。
她很是愧疚,讓他回去休息,醫院的氣味不好聞,天氣又這麼熱,他沒理由在這陪她受罪。
“這些算什麼?我曾在醫院呆過一年。”他擰亮燈光,打開一疊服紙,他還給她買了本女性雜誌打髮長夜。
“如果……如果有奇蹟,亦心醒過來,你會不會很開心?”
黑眸深不見底,“學哲學的人從不會做這方面的猜測,你必須遵守自然規律。”
她大張著雙眼,看著天花板,半天沒有說話。
他安靜地翻著報紙,時不時抬下眼睛看看她。
“我……想回上海了。”青台太小,說不定那天還會遇到那樣的人那樣的事,她管不住自己的心,那麼還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不如眼不見為淨,離開這是非之地。
“好!”他像是一直在等她這句話。“出院後,我們休息個幾天,就走。”
顫微微的視線落在他俊雅的面容上,她目不轉睛凝視了他很久。
“我鬍子沒刮乾淨?”他摸摸下巴。
“我是不是很無恥?”
“如果你非要用這個詞,那麼這也是我縱容和允諾的。”他湊過來,溫柔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天亦心剛過世,她去小島上家訪,他在碼頭等她,向她求婚。她鐵了心想嫁葉少寧,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會閉著眼往前跳。結果,真的摔得頭破血流。
如果她回頭走向他,那麼這些日子的辛酸與委屈、折磨與糾結,真的是對他的賭氣和矯情?
他是她理想化的童大兵和彥傑的綜*,她能清晰地看到以後,他會給予她什麼樣的生活,必然溫馨、浪漫,是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她也不懷疑他對小姑娘的愛,肯定是稱職而又慈祥的父親。
但是……
“二十歲的時候,男人希望女友漂亮、乖巧,帶出去很有面子;三十歲時,希望她體貼,能尊重他的朋友,對自己的家人很好;四十歲時,希望她老得不要太快,還能穿得上他的T恤,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不要有事沒事翻他的手機、票夾;五十歲時,希望她更年期不要過長,生氣的時候還記得給他煲一鍋湯;六十歲時,希望晨練時能手牽手一同下樓;七十歲時,希望她不要嘲笑他某天尿濕了褲子;八十歲時,希望她還認得他……童悅,這就是男人最理想的愛情,做到並不難,是不是?”
他的手輕輕撫*的臉,那麼的溫柔。
一滴、二滴、三滴……淚水從腮角撲撲地滾落。
“婚姻不應該給人疲憊感,它是寧靜的、輕快的、從容的。你已經錯過了我的二十歲、三十歲,那不遺憾,因為我還有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七十歲、八十歲……要嗎?”低沉的嗓音,仿佛催眠,縈繞在她的耳側。
好像積累了千年的雨水,瞬間泛濫成災,她哭得更凶了。
看出她此刻的意志已快潰不成軍,他繼續攻擊,“從前,你所有的苦與不幸,我都會一一抹平。你想要的愛、尊嚴、完整,我會毫無保留地給你。無論是上一輩還是下一代,和任何人都沒牽連,我們就是我們-----你、我,還有BABY。”
“這……很自私。”她哽咽道。她並不愛他。
他嘆息,“愛情不自私,難道還要大度?我在這裡,可不是扮演什麼親和的領導與長輩。”
她閉上眼睛,沒有再接話。
也許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愛也罷,不愛也罷,葉少寧都是必須要遺忘的人。他們之間,夾著車歡歡、羅佳英、樂靜芬、江冰潔,和幸福永遠沾不了邊。
婚姻不是戰場,不能時時糙木皆兵。
她不是女金剛,一直尋覓有幅可依靠的肩膀,只是曾渴望那幅肩是自己深愛的。
世事難兩全,她貪心了。
蘇陌不是她所愛的,但那幅肩最安全。
繞了一個圈,還是回到了原點,是慶幸,還是諷刺?
無解。
第二天,血就止住了,蘇陌又堅持多住了兩天。第四天,她才出院回家。手機一直是關著的,挺好,生活非常寧靜。
蘇陌只把車開到書香花園的物業中心,“不要收拾行李,過去我們慢慢購買,再說你以前的衣服以後也不能穿,就把證件和資料帶上。千萬不要再嚇我,呃?”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