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葉少寧苦笑,“這真是你想要的?”
“目前是,以後的事,順其自然,好不?”她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他的心再一次跳動得紊亂無章,“不談這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吃飯。晚上我和別人還有約。”
“男人還是女人?”車歡歡緊張兮兮地問。
他嘆息。
他把車歡歡帶去了葉家,坐在麻將桌上的羅佳英呆了好一會,才起身迎客。得知是泰華的大小姐,她笑得那個慈祥呀,連語調都溫和了幾份。
她沒問怎麼只有他倆,童悅呢?
仿佛她非常樂見這樣的畫面,是她一直期待的。
“我終於知道葉大哥怎麼會這樣英俊的,原來是阿姨漂亮,遺傳因子好呀!”車歡歡恍然大悟。
羅佳英笑是眼睛都成了一條fèng,眼角的皺紋象花朵一般綻開。
家裡菜都是現成的,很快就擺滿了一桌。
車歡歡嘴巴甜,追著羅佳英,阿姨長阿姨短,還主動要求幫忙。羅佳英聽說她在國外呆了八年,黃濁的眼珠瞪出了眼眶,直撇嘴,很是心疼。
“在國都有啥吃呀?”說話間,又夾了滿滿一筷子的菜放進車歡歡盤子裡,那盤子都堆成小山了。
“西餐呀!有時也去唐人街吃點中國菜。謝謝阿姨,真好吃!”車歡歡嘴巴里塞滿了菜,吐詞都不清楚了,“什麼時候,我做西餐給阿姨吃。”
“你會嗎?”
“會呀!”
“出身這麼金貴,啥事還都會做,教養真好。外國也過年嗎?”
“人家節日多呢,復活節,聖誕節,萬聖節,新年……也非常好玩的。”
“這名字真古怪,都是紀念什麼的?”羅佳英好奇地問。
車歡歡把嘴巴里的菜咽下去,一五一十說給她聽,從萬聖節的南瓜燈、鬼面具說到聖誕節的火雞大餐……兩人從餐桌邊挪到沙發旁,足足聊了三個小時,羅佳英給她削水果、剝瓜子,溫言柔語。
葉少寧沒有陪她們,他上樓睡了會。睡前給童悅發了條簡訊,問腳泡得舒服嗎,童悅沒有回。
車歡歡到傍晚才告辭,羅佳英一再叮囑要常來玩。
“阿姨,你不說我也要來的,因為我會想阿姨的。”車歡歡撒嬌地抱抱羅佳英,“如果我沒空,阿姨你就去泰華看我。我和葉大哥一個辦公室。”
羅佳英全部的慈性細胞都發作了,激動得都流下了眼淚。她意味深長地瞥了葉少寧一眼,“聽到沒有,是歡歡請我的,和你沒關係。”
葉少寧沒看她,打開車門上了車。
車開了一半,路過一個公用衛生間,車歡歡示意葉少寧停車。出來時,臉通紅,滿嘴的水漬。
“哇,真舒服!”車歡歡抽了張紙巾擦擦嘴。
“吐了?”葉少寧皺眉。
“我不能吃太撐,一撐就要吐,我一直忍到現在。”小臉苦成一團。
“那你幹嗎吃那麼多?”他還好奇她飯量變大了,平時應酬時可沒覺著她很能吃。
車歡歡眨巴眨巴眼,“那是阿姨的心意,我不能辜負。吐一下又沒什麼,你看阿姨都高興。老人家,都是要哄的。”
他愣了半天,擠出一句:“原來你還有這一面。”
她俏皮地笑著,“怎麼,發現我的優點了嗎?”
他發動引擎,筆直地看向前方。
臨下車了,車歡歡還在努力,“葉大哥,真不帶我去約會嗎?”
“歡歡,泰華見!”他替她打開車門。
“呃?”她拍拍車門,什麼意思,泰華是正月十六上班,那後面的八天都不見面了嗎?
葉少寧微笑,“我要出趟遠門。”
“去哪?”
他偏過頭去,不接她刺穿他靈魂的視線,“我走了。”
車匯入傍晚的車流之中,這座城市的燈正一盞盞地亮起。
手機不住地鳴叫,他仿佛沒有聽到。
恆宇酒店門口,門僮接過他的車鑰匙,他走向總台,“你好,我是葉少寧,下午和裴迪文先生通過電話,請幫我聯繫一下他。”
“少寧,我恭候多時了。”大堂沙發上,一個高貴俊朗的男子聽到聲音,抬起眼,笑著站了起來。
正文 番外二,我的晨(二)
“嗨,夏晨,她也來了!”身後的男生搶上一步,對夏晨擠眉弄眼。
夏晨目不斜視,腳下的步伐沒受任何影響。
見多不怪了。
好象從記事起,一抬眼,總能看到她。這樣講,未免有些誇張,其實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足以讓他達到崩潰的邊緣。
第一次,是在少寧舅舅的婚禮上,她舉起胖嘟嘟的兩隻小手要他抱,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都沒把她挪個地。她眨著一雙黑葡萄的大眼睛,非常執著而又期待地看著他。他最後脹紅了臉,匆匆逃離她的視線。
應外婆的強烈要求,他的幼兒園是在青台讀的,恰巧,她爸媽那時都在青台工作。少寧舅舅疼他,經常帶他去家裡玩,於是,他就經常碰著那小丫頭。她那時飯量真的不小,坐到他身邊後更加胃口大開,特別愛吃他碗裡的東西。他不理她,她就哭,她那個笑起來眉眼飛揚的爸爸總是有辦法說服他乖乖依了她。
他上大班時,她讀小小班,那嚎哭聲足以把幼兒園的樓頂都掀翻。他煩那哭聲,跑過去看了她一眼,這下好,她賴上他了。
小小班的女生跳級上大班,也不知她那老爸用的什麼辦法。
她搬張小椅子坐在他身邊,看他畫畫、寫數,不吵不鬧,給他拿畫筆、遞紙,他做好了,她搶著去交給老師。他做*,她就在一邊比劃,同學們都戲稱她是他的小跟班。別人午睡時,一人一張床,他的床上躺兩人,她必須要看到他,要依著他,一會不見,就哭得驚天動地。好可怕的是有一次,她居然尿床。他睡得好好的,突然感到身下一熱,一摸,衣服全濕了。她也知道丟臉,眼睛裡噙著淚,嘴直扁,就是不敢往下掉。
他只好硬著頭皮告訴老師,是他尿的床。
每每想到這件事,夏晨都有種狂嘶的*,這簡直是他平生最大的奇恥大辱。
幸好,他很快就回到北京,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同學。他的人生陽光普照、鮮花滿地。
過年過節回一趟青台,也有遇到她。她咬著鉛筆,趴在桌上寫字,額頭、鼻尖上都是汗,看到他,羞羞地一笑,不怎麼講話,繼續埋頭寫作業。
他不知,她媽媽告訴她,想和夏晨哥哥一起讀書,必須要好好地學習,因為夏晨哥哥太優秀了,不僅成績好,各方面都很傑出,都和他爸爸一起上電視好幾次了,還是少兒節目的主持人。
盛夏的黃昏,蟬聲在枝頭躁動,他參加夏令營回到北京,剛下汽車,看到對面樹蔭下站著她。她長高了,扎著一個馬尾,隨著她身體的晃動一搖一擺。落日的霞光把給她的衣裙鍍上了一層金邊。
他情不自禁閉了閉眼。
“夏晨哥哥!”她笑著跑過來。
“聰聰!”他脫口叫著她的名字,百步跨欄似的飛躍過去,一把抱住她,一輛滿載著貨物的大卡車從兩人身邊呼嘯而過。
“我沒注意。”她吐了吐舌頭,笑靨如花。這是夏晨哥哥的懷抱呀,好象和爸爸的不同。
他白著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將她扯到路邊,“這是理由嗎?”
“我有理由的。”她獻寶似的巴巴說道,“下學期我就到北京上學了,我好開心,夏晨哥哥,你也是吧!”
她爸媽調到北京任職,外公外婆哭得淚都成了河,她也泣不成聲,但她還是選擇來北京了。
北京有夏晨哥哥。
他才不開心呢!
為了怕她被車撞到,他慌亂地把手中的東西往下一扔。包包只沾了點灰塵,撣撣可以。而在夏令營得的兩個獎盃,碎成了一團玻璃。
過了幾天,他爸爸對他說:“以後每天下午去趟左叔叔家,幫聰聰補補課。青台的教材和北京的不太相同。”
媽媽在一邊問道:“記得聰聰嗎?眼睛大大的,笑起來兩個酒窩,總叫你夏晨哥哥。”
他黯然低下頭,第一次覺得陰魂不散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第一天補課,超級雷人,她那個帥得象整過容的爸爸居然陪讀。兩隻桃花眼不放桃花不放電,頻頻放火,瞪著他有如歐巴馬瞪著賓拉登。
她人如其名,非常聰明,他說什麼都能答上。補課到很輕鬆,可是在她爸爸眼神的壓迫下,有些吃不消。
可能對他表現很滿意,第二次換成她媽媽了。她媽媽給他們送來兩杯果汁和點心,就帶上門出去了。
“夏晨哥哥,你對我媽媽說,不要總呆在屋子裡,我們出去玩吧!”她的聲音小小的,吐氣是柔柔的。
他板起臉,“我不和女生出去。”這是媽*家規。
“我不是女生。”
“……”
“我是左聰聰。”她嬌憨地笑著,“夏晨哥哥,我想去看電影。”
“不要叫我夏晨哥哥。”他無由地火了,因為她那幅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他事事必然順著似的。
“那叫你什麼?”
“夏晨!”同學們都這麼叫,她憑什麼例外?
“哦!”她低下頭看著書本。書本上的字模糊了,她感到心口有種悶悶的疼痛。
接下來的幾天,她沒有再提出去的事。她不再喚他夏晨哥哥,也不叫他夏晨。看到他就笑一下,眼視飄遠,嘴抿著。
他真的受不了她這樣。影城裡恰好來了一部迪斯尼新拍的3D動畫片,首映那天,他請爸爸找了兩張票,在前一天他對她媽媽說要帶她出去,她媽媽一口就答應了,還問要不要開車送他們。
“不要,不要,我和夏晨哥……夏晨坐地鐵去,我都沒坐過地鐵。”她搶著說,小臉發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有些激動。
他算好時間出門的,到她家,發現她站在樓上,臉和手臂都通紅。
“你站這兒多久了?”他皺了皺眉,輕啟薄唇。
“沒多久,一個小時。”夏晨怎麼直晃動,她忙閉上眼,“我怕你等著急就不肯帶我去了,所以早點下來。”
他無語。
她真是沒坐過地鐵,看什麼都稀奇,他不得不拽著她的手。偏偏在影院還碰到同學,看到兩人十指緊扣,意味深長地吹了聲口哨,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