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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悅真是任性,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放心讓你一個人走?坐火車吧,對寶寶好點,我去買票買禮物。”
“蘇陌……”
他用責備的眼神阻止她的繼續,“我以為一起這麼久,我們該有點默契了。感情的事最勉強不得,你要是不想回上海,我綁著你就行嗎?”
“我當然會回上海。”她不知是在說服他,還是在說服自己。
蘇陌溫柔地笑了,“是呀,這裡有你的學生呢!好啦,別蹙眉,當心有皺紋。你去看你爸媽,我去電腦城看看,我們就是同車的旅伴而已。”
她無力地低下頭。
蘇陌眯起眼,都走到了今天,他們已這般近,這般親,他怎會讓任何人再*他們之間?哪怕她是出於感恩和他在一起,他都不在意。她如同陽光,照進他的生命,讓他嘗到愛人的疼與甜,他必然要緊緊攥住。
票訂得早,又是軟臥,一點都沒受長假交通高峰的影響,十一那天很舒適地到了青台。
童悅無法形容桑貝見到她的那幅呆相,張著一張鮮紅的大嘴,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外,木樁似地豎在出口處。
“怎麼啦,沒見過孕婦嗎?”童悅沒好氣地替她託了下下巴,真擔心飛蟲會闖進去。
桑貝好不容易緩過來,“為什麼不先給我個提示?”
“上學的時候,我給你提示少嗎,哪次你領會的?”
“那到也是。不對,”桑貝又站住了,瞟瞟一邊含笑的蘇陌,低聲道,“你離婚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
童悅臉上陡地浮出一股殺氣,咬牙切齒道:“你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呵,呵,呵,”桑貝乾笑著,“那到底是為了啥讓你帶球跑?”
“說了你也不懂。”
“不懂我裝懂呀,說說看。”桑貝好奇瘋了。
童悅斜視過去,“你車停在哪?”
桑貝抬手指了個方向,“蘇教授,你住哪,我先送你過去。”
蘇陌看了看童悅,“我住酒店,小悅,你要住家裡,還是酒店?”
語氣里那股親昵與溫柔,讓桑貝的眼睛又瞪圓了幾份。
其實她家都不一定能回,這麼大個肚子,該怎麼解釋呢?童悅有點頭疼。
“住我那裡吧!”桑貝很大方。
蘇陌笑笑,“那就麻煩桑小姐了,我自己坐車去酒店。桑小姐,開車慢點。”
“放心,我車技一向不錯。”
“桑小姐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桑貝直搖頭,“晚上我要賺錢,讓小悅請我吃早飯好了。”
蘇陌輕笑,“歡迎桑小姐去上海做客,到時我再盡地主之誼。”
他等兩人上了車,才招手攔車。
“小悅,我都會蹩壞了,快說,到底怎麼一回事。”桑貝問道。
童悅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才離開青台二個月,怎麼像過去了一個世紀。“就想怎麼回事,就怎麼回事。”
“那你這次回來是探親,不是因為葉少寧?”
“你想太多了。”
拉回視線,心中的感覺很難形容,蜘蛛結網一樣盤踞在心底,一根絲一根絲,越織越大。
兩人沒有去夜色迷人,先去了西湖人家餐館吃晚飯。
“夜色迷人和這是聯誼店鋪,我可以打六折,菜很不錯的。”桑貝小人得志式的晃著頭,小心地挽著童悅的手臂,不時瞟一眼她的肚子,她還是不太確定,“你真懷孕了?”
童悅沉默,和這人沒辦法溝通。
桑貝要了個包間,大盤小碟的點了一桌,“吃吧,不要你買單。”衝著童悅吐吐舌,“咱現在也算是富人了。”
火車上的飯菜很是油膩,她差不多沒動筷子,真是有點餓了。桌上的食物,有色相有味相,她專注地吃了好一會,最後一道甜點上來時,看看,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飽了!”她對桑貝說。
“要不要喝點茶?”
她點頭,喝點茶淨淨口。
桑貝按了鈴,久等都不見服務生過來,這人是個急性子,撩開厚厚的桌布,呼啦一下打開門。
從外面經過的一行人不提防有人衝出來,下意識地都扭過頭。
“好巧,是老闆娘呀!”陸曼麗笑著招呼。
桑貝笑得很假,要僵不僵地掛在臉上,“是哦,是哦,你們也來吃飯。”她還是低下了頭,沒有膽量看向面前的葉少寧。
包間裡的燈光並不明亮,葉少寧只一眼,就看清了坐在裡面的人。
太意外了,除了愕然,她沒有其他表情。
她終於回青台了,真應該感到驚喜。可心中為什麼這樣苦澀呢?若不是偶遇,他會知道嗎?是的,他是她無足輕重的人。她的來與去,和他沒有關係。
俊眸瞬間幽黑,那裡面的淒冷、絕情叫她倏地一僵,幾乎連滾帶爬收回視線。
“陸經理,我們走吧!”他掃過她,不允許自己再看一眼。
“老闆娘,再見!”曼麗甜笑地追上疾步如飛的葉少寧。
“再見!”桑貝回過頭,只見童悅衝著牆上的一幅油畫,雙眼呆滯。
正文 110,自由落地(六)
“要不要再吃點什麼?”桑貝抓著一頭亂髮,完全是沒話找話說。
“是她嗎?”童悅木然地把視線轉向她。
那眼神空洞得令桑貝害怕。“啊……誰?呵,呵……差不多吧!”真恨自己的嘴快。
那女人夾雜著嫵媚與高雅,知性中多點風情,得體又大方,不似車歡歡那種張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應該出得廳堂,下得廚房,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估計羅佳英想挑剔也無從下手。
“我去打聽下,他們是公司應酬,還是私人幽會?說不定咱們誤會了。”桑貝小心翼翼地看著童悅。
“不需要了,哪一種都和咱們沒有關係!”這世上沒有什麼不能面對的,那樣迫不及待地回青台,就是想印證這件事嗎?也許吧,至少以後再不要把一顆心懸著,想著從前,想著未來,做些不切實際的夢。
“但是……這樣太便宜他了,他至少得負個責任呀!”桑貝眼睛瞟過童悅的肚子,有點憤憤不平。
童悅額頭上青筋突然暴現,“你講話到底用不用腦,他有什麼責任?我是我,他是他,平行線,懂不懂?永遠沒有交集。”
桑貝給她吼得愣愣的,沒見過童悅這麼凶過。“好,好,我說錯了,你作主就好,我閉嘴。”
“對不起!”沮喪一時間溺沒了童悅,她筋疲力盡地笑了笑,“我想我可能太累了,我們走吧!”
桑貝挽著她出來,總覺得手裡的胳膊在顫抖。
“我就是不知道你這樣逞能給誰看?”桑貝忍不住還是嘀咕了句,不過,沒敢讓童悅聽見。
桑貝終於捨得給自己築了個窩,不再蜷在夜色迷人的閣樓上了。
“真像割肉般,但賺錢為啥呢,不就是圖個享受嗎?所以我咬咬牙,割了。女人要珍愛自己哦!”窩很小,和童悅在上海的公寓差不多。桑貝言語間卻無限自豪。
她張羅著讓童悅洗了澡,鋪好了床,看著童悅躺下,這才去夜色迷人。
“桑貝,”關門時,童悅叫住了她。
“嗯?”她一隻腳在外,一隻腳在內。
“你了解我,從來不*,做什麼都會慎重考慮,因為我沒有輸的本錢。別為我擔心。”
桑貝偷偷地吐了下舌頭,小悅就是聰明,一眼能看穿她的心思。“知道啦,我才不會多事。”她是想悄悄地找葉少寧算帳,現在偃旗息鼓吧!小悅生起氣來,後果可是非常嚴重。人生得一摯友,可不容易!
童悅心力交瘁,倒在枕頭上。
窗戶沒關,月光冷淡地穿過窗紗透進來,帶著幾許沉默的悲涼。
蘇陌的電話打亂了這份悲涼。
“去巡視了下電腦城,長假期間搞了不少促銷活動,預計效益會非常可觀。原先的房子也售出去了,人家一次性付清全部款項。我想寶貝從出生到出國留學的所有費用,都不成問題了。小悅,以後工作對於我們來講,是樂趣,是充實自己,而不要當作五斗米去受累。”
似乎,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聊起這些只有夫妻之間才應聊的體已話。仿佛兩人有著一個共同的未來,息息相關,密不可分。
她心頭卻像壓著顆巨石,她快呼吸不過來了。
其實,彥傑留下的錢、江冰潔的保險金,數目都不小,但她從沒有念頭去動用一分。那些錢,讓她感覺疼痛、心酸。單親媽媽,可能會非常辛苦,但是如果節約點,她完全有能力給小姑娘不錯的生活。
她的沉默,讓蘇陌心底發毛。“桑貝去酒吧了?”
“走了有一會。”
“睡的地方舒適嗎?”
“很好的。你也睡了嗎?”
“沒有呢,我剛回酒店,一會去洗個澡。明天要回家看爸媽吧?”
“我……準備後天回上海。”她閉上眼,心如刀鉸。
蘇陌買的回程車票是五號的。青台,已成她人生的驛站,她的下一站是上海。
“好!”蘇陌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聲音抑制不住的喜悅,“火車票非常緊張,估計買不到了,我找人買機票。”
“蘇陌,你忙你的事,桑貝會幫我的。”
“傻丫頭!”蘇陌聲音放柔,“早點睡,明早我去看下亦心的爸媽,然後過去找你。”
亦心死後,他仍是徐家人眼中貼心的女婿。逢年過節,禮儀與禮物,一樣不少。他從不避童悅,總是主動坦承。對於她,應該用無微不至來形容吧!
蘇陌,有情有義,博學多才,玲瓏剔透,完美得不像個真人。她總覺得能和他相配的女子,絕不是她這樣。
他卻偏偏執著於她,品位令她不敢恭維。她有時想,他有可能是一時鬼迷心竅,總有一天,會找到正確的方向。
她看著他的好,不當真,也不入心。她在等著他醒悟。
桑貝都要到凌晨三四點才會回來,她不必等門。像是睡著,又像是醒著,口有點干,起來喝了點茶,看下時間,十二點過半。
月色真好,窗台上一片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