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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已經是驃騎將軍了,她若再當皇后,確實更易引起陛下的猜忌,所以,他希望她能夠放棄。
秦以蘅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個死局,陛下不中意,父親不贊成,還有弟弟的前程與家族的命運也維繫在她手中。明明不甘心到了極點,可所有的聲音都在告訴她,死心吧,你沒有機會了。
父親離開前最後跟她說:“你以為陛下立頤貴妃就只是因為喜歡她嗎?還有她的身世。沒有權勢鼎盛的母族,這樣的皇后才更能讓陛下安心,你若實在要怪,就怪自己不該生在秦氏一族吧。”
想到這兒,秦以蘅苦笑一聲,搖搖晃晃地走到鎏金多枝燈前,擰開火摺子開始挨個點燃蠟燭。按照慣例,晚上若非陛下駕臨,這裡的多枝燈都只點一半,她現在卻把它們全都點燃了。燈火晃動,屋子也終於明亮起來了,她隨手把火摺子丟給了珊瑚。
“小姐……”
“想想也真是好笑,我這麼多年費盡心思,到頭來竟給別人做了嫁衣。”
父親連那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她若執迷不悟恐怕他便不會再認她這個女兒,而她又怎麼敢怨恨自己是秦家人?她的尊貴、她的才華、她的一切都是家族賜予,她不是為愛而喪失理智的姚嘉若和宋楚怡,她從來都會自己留一條退路。
“那,小姐您打算怎麼辦?”是要聽主公的吩咐放棄嗎?
秦以蘅看著跳舞般躍動的火焰,許久許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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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平靜了許久的朝堂終於又出了件大事。
御史柳晉彈劾天一道長,稱其假借道君之名蠱惑先帝,對上褻瀆神靈,對下禍亂朝綱,罪孽深重、當伏重誅。為了表示自己的強烈憤慨,他直接在奏疏中用“妖道”來稱呼謝懷,引得群臣咋舌不已,為他的膽識稱奇。
自從載初二十三年入宮進獻仙丹,天一道長便憑藉先帝的信任確立了無可撼動的地位,就算是之前的左相也被擠到了下面。那時候群臣對他雖有不滿,也只能藏在心中,如今先帝駕崩,各個派系的勢力也到了清算的時候,天一道長自然逃不脫這劫難。
其實仔細想想,陛下應該也是想動天一道長的,一樣是上皇的寵臣,從他對宋演的態度就能窺出關鍵,他並不喜歡這幫人。如今柳晉率先發難,搞不好還正合陛下的心意,因此大加封賞也未可知。待看到皇帝收下奏疏卻未斥責柳晉,只是淡淡表示此事需要商議後,這個想法更加堅固。
次日,又有六名御史上疏,請求陛下懲治天一道長,頓時將沉寂許久的謝懷推到了風口浪尖。
沈蘊初聽到消息後第一件事就是跑來找葉薇,急得不行,“怎麼辦,我就知道先帝過世後會出這種事,那些人看他沒了靠山不動手才怪!表姐,你當初和謝道長究竟是怎麼說的,他為什麼還留在宮裡?”
葉薇其實也疑惑這個。謝懷答應了她離開,她以為他早該走了,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他還留在宮裡,好像一點兒也不著急。她就不信他想不到先帝駕崩了他會有什麼下場!
“表姐,你覺得陛下會怎麼做?他……他會處置謝道長嗎?”
沈蘊初問得忐忑,葉薇扶著額頭不說話。若按照她印象里的皇帝來看,他對以謝懷為首的道士深惡痛絕,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一絕後患,可謝道長的反常舉動卻讓她有了別的領悟。
事情或許和她以為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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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當晚過來,用過晚膳後就陪著孩子做遊戲。小弄玉已經五個月多了,皇帝讓她靠著墊子在榻上坐著,然後捏了根玉墜子她面前晃來晃去。小公主一開始很吃這套,墜子往左她的腦袋就往左,墜子往右她的腦袋就往右,很快就暈暈乎乎的了。懊惱地咕嚕了一聲,她用肉乎乎的小手按住眼睛,表示抗議,拒絕再玩這個遊戲。皇帝於是放下墜子耐心等著,果然,很快她就不自覺地將手指張開,從指fèng里呆呆地和他對視。
“咿呀呀……”
皇帝忍俊不禁,旁人的宮人也跟著笑,弄玉還傻乎乎地歪著頭,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你就欺負她吧。”
皇帝回頭,“咱們的女兒以後一定是個鬼精靈,不趁現在欺負欺負,等她長大了就沒機會了。你要不要來試試?很有意思的。”
換做以往,葉薇是絕不肯和這個過分的父親同流合污的,但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問,她沉吟片刻,決定小小犧牲一下女兒,反正不用白不用嘛。
“其實你把玉墜子換成鈴鐺,她會更興奮。我試過的,你晃晃小鈴鐺,她會直接往你懷裡撲,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皇帝眉頭一挑,眼中滿是躍躍欲試的意味,可惜小弄玉很不配合地打了個哈欠,順便吹出個透明的泡泡。安傅母噗嗤一笑,過來抱起孩子,帶她去睡覺。
等她們都出去了,皇帝才理了理衣裳,道:“說吧,有什麼想問我的?”
葉薇手裡拿著他剛才用來逗弄玉的玉墜,也沒問他是怎麼看出來的,慢吞吞道:“這幾日朝堂上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145離開
他神情不變,“外面傳得沸沸揚揚,你消息那麼靈通,沒聽說我才會驚訝。”
“朝臣攻訐天一道長,說他禍亂朝綱,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他們說的雖然不全是事實,但也有一定的道理,若真依照國法,朕確實應該對天一道長嚴加懲治,不過……”
“不過,我不許你這麼做。”
皇帝抬頭,葉薇清亮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他,裡面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都說一孕傻三年,之前忙於生孩子確實讓我有些反應遲鈍,不過現在也回過神來了。你大概早就知道我和謝道長的關係了吧?我還是宋楚惜的時候,他教過我笛曲,是我的老師。尊師重道是聖人的教誨,所以,還請皇帝陛下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對我的老師網開一面。”
皇帝沒有講話。的確,他早就知道她和謝懷的關係。在還不知道她真正身份時,她曾含糊地說過上輩子和謝懷認識,等彼此挑明,有些事調查起來就再容易不過了。葉薇剛才的話只提了所謂的師生情誼,但謝懷對她的種種心思他身為男人如何能不清楚?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你這麼直白地為他求情,就不怕我不高興?”指尖在案几上輕點,他問出關鍵。
葉薇眨眨眼睛,濃密的睫毛如蝴蝶般輕顫,“不會啊,我覺得就像這樣跟你坦白以告,你才會高興。”
不是皇帝和貴妃,而是賀蘭晟和葉薇,拋開身份的枷鎖,她只是被他全心以待的女子,自然要回報同樣的真心。她希望什麼、想要什麼,就直接告訴他,不用再像之前那般用心機去算計。
皇帝一瞬間表情有些古怪,葉薇潛意識覺得他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可是很快這感覺就消失了,他勾起唇角,露出了如出一轍的笑容。捧住她臉頰,像之前最喜歡做的那樣碰碰她額頭,低聲道:“說的沒錯,你這樣子我最高興。”
她的態度讓他知道,就算她為了謝懷求情,他也只是他們之間的外人,她不會為了謝懷來欺騙他。
葉薇勾住他脖子,湊上去親了親他唇角,“既然高興了就大方一點,跟我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麼,這些日子瞞得我好苦。”
皇帝沉吟片刻,“其實,早在去年七月我就私下和天一道長見過面……”
葉薇驚訝地睜大眼睛。他的意思是,他不僅早就清楚她與謝懷的交情,甚至還和他暗中有著往來,他們是合作關係?
“所以,扳倒宋氏也……”
皇帝淡淡道:“他與宋君陵同為父皇寵臣多年,知道許多旁人不清楚的內|幕。那如山的罪名有不少是他提供的。”
葉薇腦子轉個不停。是了,這樣就合情合理了,既然都和皇帝達成了默契,謝道長自然不用絞盡腦汁地脫身,他可以留下來,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從容離去。
“父皇執迷修仙多年,民間道教昌盛、信徒眾多,謝懷又是天下皆知的天一道長,若貿然處死他恐怕會引得百姓不滿。況且如今宋氏剛剛垮台,朝中局勢動盪,最需要穩定,並不是拔除道教的好時機。”
“所以,你就和他合作了?你……你就不介意?”
葉薇問出來就後悔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剛才刻意不提謝懷和自己的事兒就是想假裝它不存在,現在問這個不是功虧一簣嘛!不過她真的好奇,他這樣傲慢的男人,這回居然能和情敵和睦相處,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皇帝沉默片刻,又用那種有點奇怪的眼神看著葉薇。她被看得七上八下,剛想說點什麼岔開話題,就被他淡淡打斷,“慧眼識寶珠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難得有人跟我有一樣的好眼光,哪怕是為了這個,我也要敬他三分。”況且在對待葉薇的問題上,恐怕全天下只有他二人的願望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