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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明鑑,微臣向來對陛下忠心耿耿,去含章殿伺候姚昭容龍胎也是聽您的吩咐,又豈敢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微臣不知此人為何要冤枉於我,但臣德行清白,問心無愧!”

    皇帝終於抬起頭,“‘德行清白?’希望卿看了這個東西,也能繼續問心無愧。”

    秦御醫有些惶恐,卻還是從宦官手中接過了信紙,掃到上面的字跡後立刻大驚失色,“陛下……”

    “其實朕有些沒看明白,不知道這上面寫的藥糙到底有什麼作用。但這字跡是秦卿你的手筆,這點朕卻很確定。另外,這道方子也並不是用來穩固龍胎的。”

    彩珠道:“陛下英明,這藥方原是用來偽造懷孕的假脈象,以此蒙蔽別的御醫!”

    秦御醫冷汗順著淌下,“陛下,微臣不知道這藥方是怎麼回事……這確實是微臣的字跡,但臣沒有寫過這樣的東西,陛下明鑑!”

    “你說你去毓秀殿伺候姚昭容是聽從朕的吩咐,不錯。不過朕也是因為姚昭容素來信任你,才會派你前去。你們如果事先便有勾結,這一切也就可以解釋了。”  

    姚嘉若搖頭,淚如雨下,“陛下,您真的寧願相信一個滿口謊言的賤婢,也不肯相信臣妾嗎?臣妾服侍您多年,是您血脈相連的表妹,您真的不肯信我?”

    “姑母還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妹妹,不一樣膽大包天、欺君罔上?”

    太上皇原本被姚嘉若的淚水弄得心頭難受,正欲說些什麼,就被皇帝的話打得僵在原地。眾人噤若寒蟬,只有皇帝神情淡然,也不說怎麼處置後面的事情,繼續問彩珠道:“聽你剛才的話沒講完,‘還有’,還有什麼?”

    彩珠頓了下,“還有,這回用暖情香陷害慧昭儀宮人的事情,其實也不是大長公主的本意。是……是昭容娘娘多番哀求,太主扛不住,才不得不答應的……”

    這消息與眾人的認知截然不同,大長公主跋扈狂妄誰都知道,此番事發,大家理所當然將她視作主謀。後來的發展也一如眾人猜想,姚昭容清白無辜,只是沒能及時察覺母親的罪過。

    怎麼,事實竟不是這樣?

    “陛下如若不信,可以審問毓秀殿別的宮人,還有瓔珞姑娘,奴婢相信,一定會有人扛不住說實話的!”  

    沁婕妤與賢妃對視一眼,涼涼道:“如此說來,適才姚昭容的自首認罪,竟不是在做戲?合著是良心發現?”

    “什麼自首認罪?以退為進罷了。當眾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卻偏偏讓眾人以為她是在代母頂罪、純孝過人,誰能想到,真正頂了罪的,其實是她的母親呢?這樣的‘孝女’,亘古未有……”

    親妹妹和外甥女比起來,太上還是更在乎妹妹,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厲聲道:“還拖拖拉拉的做什麼?把這些人都帶下去,連同毓秀殿和太主身邊的宮女,給朕一個個地審,誰都不許放過!”

    姚嘉若一直緊繃著的肩膀忽然松下,整個人仿佛失去了支柱的木偶,爛泥般癱坐在眾目睽睽的大殿中央。

    .

    慎刑司果然是最近宮中最熱鬧的場所,紫微殿的宮人剛出去沒多久,就接收了毓秀殿的宮人,還順帶贈送了大長公主的侍女。刑具上的血跡還沒幹透,新的犯人已經躺了上去,鍛鍊拷打,陰森森的斗室里是無休無止的噩夢。

    妙蕊對那邊的情形很關心,比較起來葉薇就淡然多了。打從猜到皇帝不想要孩子後,她就開始懷疑姚嘉若的龍胎根本就是假的,只是那會兒她已打定主意離宮,便懶得揭穿這些。妙蕊出事後,她把所有的細枝末節在腦袋裡過了圈,毅然決定從這裡入手。哪怕沒有證據,只要她找人當眾捅破,皇帝勢必會順勢審問。  

    只因他一定能猜到出手的人是她,如果不定了姚嘉若的罪,那麼反咬一口時,就很容易把她牽連出來。

    制定計劃的時候並不覺得,等到此刻回想,才忽然有些肝膽俱寒。究竟是誰給了她這樣的自信,讓她確定但凡涉及到他,他便會設法維護?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真正相信他會全力保護她,哪怕她要動的是他從前的寵妾?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魔怔了。

    用涼水潑了下臉,她被凍得臉頰通紅,卻感覺到久違的清醒。彩珠在她意料之外,當她跳出來指控姚昭容時,她第一個感覺是,皇帝居然搶先動手了。

    不想讓宮嬪懷孕的人是他,那麼姚氏傳出有孕後,第一個察覺不對的人自然也是他。然而全過程他什麼也沒說,直到姚氏小產,直到那個本就不存在的孩子離去,他都沒有露出半分破綻。

    隱忍不發,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如果姚嘉若膽大包天到從宮外偷孩子回來冒充皇子,他便有如山鐵證可以將她們母女置於死地。

    這個男人,心機還真是深沉,她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

    皇帝早有準備,姚嘉若自然措手不及。瓔珞扛不住酷刑,在獄中咬舌自盡,秦御醫卻在一天一夜的鍛鍊後吐露口供,承認自己確實是收了大長公主和姚昭容的好處,暗中為她們辦事。  

    “假懷孕那次,微臣一開始也是不肯的……只是微臣從前幫昭容辦了許多見不得人的事兒,她以此威脅,我沒辦法,才不得不受她脅迫……陛下處死微臣吧,請千萬饒恕我的家人……”

    口供送到永乾殿之後,也抄錄了一份送到建章宮。到這個時候,葉薇才真的覺得太上對這個妹妹實在是仁至義盡。事情鬧得這麼大,他卻因為大長公主尚在病中,雖然自己不肯見她,卻也吩咐了宮中眾人不許傳話,免得害她病上加病。

    因為觸怒了上皇,她不再像從前那般可以住在建章宮,而是在宮中隨意選了間宮室住著,方便御醫過去診治。她的親信宮人都被送到了慎刑司,剩下的要麼不管用,要麼不盡心,葉薇費了些周折,便把她們都引開,獨自入了殿閣。

    一掀開帷幕,就聞到濃郁的藥香,酸苦異常。葉薇面不改色地走近,慢慢看清了榻上的人影。

    不過五六天的功夫,她居然老了這麼多。保養得宜的面上有了深深淺淺的皺紋,原本烏黑的長髮也露出了灰白,在燈光下格外扎眼。這在沉睡中還不住咳嗽的女人不再是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中年美婦,已經全然是個老嫗了。  

    聽說她的病很嚴重,打小嬌養的身子經不起長時間的跪拜,更何況還在冰寒的冬雨里淋了那麼久。御醫說她現在不能受刺激,否則很有可能氣血逆轉、出現大問題。這也是太上不讓宮人告訴她外面情況的原因。

    葉薇在榻邊站了一會兒,大長公主到底沒睡實,果然睜開了眼睛。好像還弄不清狀況,她看到她時愣了愣,不可置信道:“是你?你怎麼進來的?”

    葉薇輕笑,“自然是走進來的。臣妾葉氏恭請大長公主安,祝您福壽綿延、榮寵常在。”

    大長公主冷笑,“你無需譏我,事到如今,孤承認此番是失策了。可你如果認為自己便穩操勝券,那便大錯特錯!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看看最後是你這個昭儀娘娘能耐強,還是孤這個大長公主本事大!”

    “太主誤會了,臣妾哪敢諷刺您?臣妾是實心實意來祝賀您,恭喜您的苦肉計奏了效,太上相信此番設計臣妾婢女的事情不是您主使的,您只是代人受過。”

    明知道她的話不能信,大長公主還是因為這個露出了些許激動,竟撐著床板坐了起來,“你說什麼?太上真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薇笑吟吟地走近,“您生病的時候,宮中又出了樁大事,有人出面揭露了些事情,所以太上現在不那麼怪您了,轉而去怪別人。您說,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喜事麼?”

    大長公主到底是病糊塗的人,強敵當前竟也露出了喜色,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皇兄他果真……他不怪我了,不怪我了……”

    葉薇冷冷地凝睇著她,慢吞吞補充道:“當然。如今宮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以暖情香損傷太上龍體之事,乃是姚昭容一手為之。她目無尊長、藐視綱常,如今已被打入永巷,只待事情查完,便要問罪呢!”

    大長公主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葉薇冷笑,她便如被刺中要害的母貓似的,歇斯底里道:“你這個賤|人,是你做的對不對!你害了嘉若,對不對!”

    “太主別急,臣妾還沒說完呢。冒犯太上只是其中之一,姚昭容的另一個罪名也很驚人呢!假孕爭寵、欺君罔上,更在事後連同宮中道士,以流產之事嫁禍宮嬪……您說,這兩樁大罪加起來,夠不夠讓陛下將這個尊貴的公主之女賜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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