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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想法也是在座許多宮嬪的想法。宣妃冷眼打量葉薇,倒是頭一次認真把這女人看進了眼裡。
陛下居然這般信任她?甚至願意陪她演這麼一齣戲,就為了替她找出仇人、沉冤得雪?
她咬了咬唇,有點滋味難辨。
“陛下,此事與臣妾無關。”宋楚怡終於找回神智,斬釘截鐵道,“綠袖也好,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賊人也好,都和臣妾沒有半分干係!”
那渾身是血的內侍眼珠子一轉,跟著道:“是,陛下。是小人被嚴刑拷打之後胡亂攀咬,此事與皇后娘娘無關!當真無關!”
“你……”
他忽然起身,連滾帶爬地朝牆壁衝去,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前便一頭撞了上去。血濺三尺,而他軟軟滑落,沒了氣息。
宮嬪們驚呼不斷,葉薇眉頭狠狠一跳,厭惡地別開視線。
“真是……還愣著做什麼!把這狗東西給孤拖出去!”隆獻後怒不可遏。
“陛下!”有小黃門突然跑進來,“慎刑司那邊……綠袖剛剛咬舌自盡,已經斃命了!”
皇帝慢慢轉頭去看皇后,臉上好像罩著一層寒冰。宮嬪們能理解他的憤怒。那內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撞牆自戕,綠袖也緊跟著自盡,毀滅證據做得這般直接,不激怒他才怪。
皇后明顯也被這樣的皇帝嚇到了,與他目光一撞上便下意識躲開。
宣妃呵地冷笑,“如今可怎麼辦?死無對證了。”
確實是死無對證。兩個關鍵的證人先後沒了,其中一個臨死前還再次反口,要切切實實把皇后落罪是不可能了。不過以左相的權勢,本來也不可能真的處置了她,所以也不算損失了多少。
只要讓皇帝認定這件事是她做的,就算她保住了性命和地位,也不可能再有從前的風光。
宣妃看著魂不守舍的皇后,心頭嗤笑。
這回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費盡心機設了這麼大個局,最後想算計的人一個沒算計到,還把自己給弄到坑裡去了。
也不知她事後回想起來,會不會嘔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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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散去後,葉薇跪在隆獻後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今日迫不得已才欺瞞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隆獻後笑笑,一反之前的冷漠厭憎,端的是親切溫和,“是孤之前誤會了你,讓你受了許多委屈才是。”
事情鬧到這一步,這個葉氏是死不了了。皇帝明顯護著她,既如此,她也沒必要非要和兒子對著幹。更何況葉氏是皇后要對付的人,便不是她的敵人。
皇帝道:“這次確實是葉容華受了委屈。不瞞母親,其實除夕夜宴時,朕就知道那件事不是她做的。只是為了……才不得不把她關起來。”
如今的結果也算不錯,雖然葉氏沒有被處置,可牽扯進了左相的親生女兒,也足以證明皇帝的決心。相信群臣也不敢說些什麼。
皇帝見母親的神情,斟酌了片刻方道:“其實有件事兒子一直沒告訴母親。”
“什麼?”
“當初兒子想要迎母親入宮過年,闔宮妃嬪沒有一個敢明白地表示支持,唯有葉氏對兒子說了番話。”他回憶道,“她說,‘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讓朕堅持自己的決定。”
皇帝看著母親,很認真地說道:“所以,她怎麼可能對您有什麼不滿?”
☆、26承徽
隆獻後驚訝地看向葉薇,對方神情依然平靜,一雙眸子淡靜如水,卻透著真誠和敬慕。
她心神微顫,第一次認真打量起這女子。片刻後親自起身,將葉薇扶了起來,“真是個傻孩子,這些事情孤也不知道。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最後一句卻是問的皇帝。
“葉容華不是喜歡居功的人,兒子又覺得這些事沒必要提出來說,這才沒告訴母親。誰知道後面會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葉薇低垂著頭,作出無比乖順的樣子。隆獻後的手就搭在她胳膊上,而她微微側頭,正好與她的視線對上。
不出所料,隆獻後看她的眼神與方才有了明顯不同。不再是裝出來的親善,而帶著貨真價實的喜歡。尤其是當她的目光落到她額頭的紅痕時,更是柔軟了幾分。
她拍拍葉薇的手,溫和道:“這次是孤錯怪了你,你放心,你受的委屈孤都會補償你的。”
“母親打算如何補償葉容華?”皇帝笑道。
“晉一晉她的位分吧。”隆獻後道,“蒙受了這麼大的冤枉,還差點被賊子給害死,這點補償不足為過。”
皇帝故意道:“可葉容華的位分一個多月前才晉過。”
“那這就是孤給她的賞賜。”
皇帝笑意深深,轉頭對高安世道:“聽到了嗎?吩咐下去,晉葉容華為正五品承徽。就說,是隆獻娘娘的恩澤。”
葉薇跪下謝恩,隆獻後受了她的禮後笑道:“行了,你們年輕人肯定還有不少體己話要說,孤就不在這裡礙眼了。碧珠,咱們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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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獻後離開後,寢殿內便真的只剩他們兩個了,皇帝攥著葉薇的手,含笑發問:“如何,現在相信朕不是騙你了吧?”
他想起那天,他在梅樹前保證會救她脫身,當時她居然不信,讓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過在確定他是認真的之後,她立刻展現了機智狡猾的一面。
“臣妾總覺得這次的事情沒那麼簡單,我懷疑那邊還有更大的計劃。陛下,您要是相信臣妾的話,就派兩個人暗中守在拾翠殿好不好?說不定會有大收穫。”
他照她的計劃辦了,最後一晚甚至親自過來,結果真的抓到了那個來殺她的內侍。當他看到她被那賊人死死掐住脖子時,一時間血氣上涌,居然沒有忍到侍衛動手便親自現身,拎著內侍的領子就把他摔到了牆上。
她連連咳嗽,而他將她攬入懷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謂的心疼。
“臣妾早就信了。”葉薇吐吐舌頭,“不就是最開始對您稍微缺了一點點信心,不用計較這麼久吧。”
見皇帝但笑不語,葉薇連忙轉換話題,“對了,您不覺得我們這次配合得很默契嗎?臣妾從前在家中與姐妹合夥做壞事都沒這麼默契哦。書上怎麼形容的來著?啊,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他被這四個字撥動心弦。
他自負慣了,連男人都少有能被他視為對手的,何況女人。所以當她看到內侍的口供後委婉表示可以演一齣戲時,他下意識就想拒絕。
然而對上那雙期盼的大眼,話便卡在了喉嚨里。
活了二十多年,這還是頭一回和女子聯手,滋味著實新鮮。好在她足夠聰明,他也沒有多麼委屈自己,一切都很順利。如今她恢復清白,她痛快了,他也鬆口氣。
心中這麼想著,偏偏面上不肯表現出分毫,語氣淡淡,“看來你小時候在家裡經常做壞事。朕真同情你父母。”
葉薇瞪眼,皇帝卻不為所動,只是偏頭凝視著她。他目光灼灼,她也不甘示弱,炯炯有神地看了回去,最後還是皇帝先繃不住。
“你就不能稍微有點姑娘家的樣子?"他無奈道,“朕這麼看你,正常情況下,你應該羞澀地低頭。來,低一個。”
葉薇掙開他的手,“才不要。您說的正常姑娘都沒我好看,我才不要和她們一樣。”
皇帝從後面抱住她,“朕看你簡直是一天不自誇就活不下去。就這麼自信?”
葉薇仰頭朝後看,額頭將將挨到他下巴。四目相對,她笑得像只狐狸,“難道陛下覺得臣妾說得不對?那些會羞澀會低頭的姑娘,莫非有比我好看的?”
皇帝凝視她片刻,忽地親了上去,“不,你說得很對。她們都不如你好看。”
唇齒相依,他吻得動情,用上了之前都不曾使過的技巧。
葉薇覺得,皇帝應該是不喜歡和女人做這種事的。之前多次侍寢,他也吻過她,但並沒有今天這種讓她沉醉的感覺。那時候他大概只是應景的親了,全不似今日的心馳神動。
是的,心馳神動。
皇帝本來只是一個忍不住就吻了下去,並不打算做點別的。可當這個吻結束時,胸口的情潮卻已蒸騰澎湃。尤其是當他看到葉薇泛紅的雙頰、如絲的媚眼時,下個動作便是彎腰抱起她。
“你……等等!”
他停下動作,看向懷中的女子。她一臉的不可置信,“你打算幹嘛?”
他用一種“這還需要問”的眼神看著她,葉薇於是崩潰,“在這裡麼?我不要。”
“這裡……怎麼了?”他虛心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