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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這兩頭巨狼的雪色毛皮上儘是泥點,背上還有數道極恐怖的撕咬傷痕,神情顯得異常疲憊膽怯,哪裡還有傳聞中的可怕感覺?
逃亡的獸群數量越來越多,把沒有被霧遮掩住的這片沼澤地表全部覆蓋。
葉紅魚是裁決大神官,寧缺也是強者,但面對著如此數量的逃亡獸群,面對著自然之怒,亦是不敢輕舉妄動。
最開始數百隻細水豚出現,他們二人便分別向後退了數步,然後便被迫一直不停地後退,於是二人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
他們同時望向西方被大霧籠罩的沼澤,神情漸趨凝重,默然想著,沼澤里怎麼會出現這麼多野獸,而能把這麼多野獸嚇得集隊逃亡的又是什麼東西,那片深重的大霧裡,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兇險,難道是傳說中的上古荒獸?
大地震動,蹄聲如雷,沼澤西方的大霧驟然一亂,一道灰影從霧中縱躍而出,然後重重落在地面上,蹄下濺起一蓬爛泥。
出乎寧缺和葉紅魚意料,從霧裡躍出來的,不是什麼上古荒獸,也不是哪位隱居沼澤的前輩修行者,而是一匹灰色的馬。
那匹灰馬身姿矯捷,神駿異常,長長的鬃毛在頸間飛舞,奔跑在酥軟泥濘的沼澤地面上,直如一道灰影,瀟灑至極,明顯是野馬。
然而即便是再神駿的野馬,也不可能把數百隻細水豚、數萬隻泥鼠,還有那麼多的凶獸,嚇得驚慌失措、四處逃亡才對。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又從霧中縱躍而出,那是一匹同樣神駿的白色母馬,然後緊接著,數十隻數百隻甚至成千上萬隻野馬從霧中奔涌而出!
蹄聲如雷,在無數隻馬蹄的踩踏下,整片沼澤仿佛都在震動搖晃,馬嘶如吼,地上的苔蘚仿佛被巨風吹過,偃地不敢起,馬影密集如荒原上的風沙,瞬息間把西方的大霧沖成絲縷,甚至把厚霧挾卷著,向這邊沖了過來!
大唐盛產騎兵,然而寧缺這輩子都沒有看見過這麼多馬,葉紅魚更是沒有見過,如此聲勢的馬群衝刺,讓他們都感到了驚恐,終於明白為什麼先前那些獸群逃得那般悽惶慘澹,急忙向後退去,給馬群讓道。
寧缺退而轉身,拼命地向著後方奔跑,躍進水潭,快速跑到岸邊,扶著桑桑進了馬車,然後重重一掌,把正處於極度惘然狀態下的大黑馬拍醒,催促它拖著車廂,跟著野馬群向著東方逃去。此時正是離開的大好機會,他怎能錯過?
野馬群暴烈過境,霧捲雲動大地不安,葉紅魚找到沼澤邊一株枯死多年的樹,站在梢頭,看著身前霧中不停閃掠而過的馬影。
大霧被野馬群帶著來到這裡,她的視線被阻,只能看到樹前一片地帶,各色野馬就在她眼前高速奔過,竟沒有絲毫中斷,霧中馬嘶連連。
葉紅魚的臉色有些蒼白,這個野馬群何止成千上萬,只怕人間所有國度的騎兵加起來,也沒有這個野馬群的數量多。
如此多的野馬,是怎樣在沼澤里生存下來的?它們從哪裡尋找食物?為什麼它們可以在兇險的沼澤里奔馳,而不擔心被吞噬?
有很多無法解釋的問題,沼澤里的大霧,就像是問題上的層層外衣,讓她完全無法觸摸到真相,心情變得有些沉重。
過了很久,大霧逐漸安寧,馬蹄聲逐漸遠去,霧深處,傳來零亂蹄聲,可能是落單的馬,又響起幾聲難聽的嘎嘎嘎嘎,像是黑色烏鴉。
葉紅魚神情驟凜,從震撼的情緒中清醒過來,跳下死樹,向著水潭方向疾掠。然而當她穿過水潭,來到岸邊時,黑色馬車早已不見。
潭畔的地面上,擱著一套衣裙。
葉紅魚看著那套衣裙,沉默不語,知道這是寧缺和桑桑留給自己的。
黑色馬車混在野馬群里,衝進濃重的厚霧,向著東方狂奔。
車廂外馬嘶聲聲,蹄聲密集,甚至令人的耳朵有些刺痛。
雖然藉由野馬群的掩護,擺脫了葉紅魚,但寧缺的心情依然十分緊張,甚至更為緊張,因為他知道野馬的性情都很暴戾,尤其是這樣規模的野馬群,在荒原上都可以稱王稱霸,先前趕得那些巨狼水豚狼狽不堪,如果野馬群不肯接納大黑馬,尤其是不肯接納馬車,那麼情況便會變得非常危險。
幸運的是,野馬群確認大黑馬是同類,並且有資格與它們一道前進後,並沒有向他們發起攻擊,只是近處的十幾隻野馬,一面奔跑,一面打量著車廂,甚至有隻年輕公馬好奇地把頭湊到窗口,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馬車。
當野馬群出現的時候,大黑馬非常不安,因為就連它也沒有看見過這麼多強大的同類,尤其是在沼澤這種地理環境裡,所以當匯入野馬群後,它表現得極為老實低調。然而當它發現自己的速度依然要比野馬群更快,自信心與驕傲得瑟的情緒,重新回到了它的身體裡,馬首昂得越來越高,噴鼻打得越來越響,當那隻年輕公馬試圖把頭探進車窗里,它極為不悅地嘶鳴了一聲。
那隻年輕公馬有些不滿地回了一聲嘶鳴,寧缺心驚膽跳,恨不得一腳把大黑馬給踹飛,好在那隻年輕公馬除了對吼之外,沒有別的舉動。
黑色馬車混在野馬群里,向著沼澤東面奔馳,這一跑便跑了整整一天一夜,中途馬群只休息了兩次。寧缺本想離開,但車廂四周儘是黑壓壓的馬群,根本不可能擠出去,而且他還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野馬群在沼澤里奔行,竟似能夠找到傳說中的那條實道,所以不會遇到任何危險。